第9章 苟且尚不能偷生(二合一大章)

陆浔此处的位置,离中心银山还有不少距离,也还好离的远,那些死而复生的怪人,几乎全部涌向了那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没一个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此时那个红毛怪已经再次和谢小环贴身交手,寒光剑影里,陆浔几近看不清两人的战况,只是时不时有飞石银块乱溅,虹光隐隐乍现。

陆浔此刻心里有点犯难,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啊,去就是送菜,还给谢小环增加负担,不去在这里自己干着急。

砰—

“额额额...”

正当陆浔摇摆不定,身后的一道暗门哐的一声被撞开,这个受红毛怪怒吼声驱使而来的怪人,见着陆浔就仿佛看到了一顿美味,嘶吼着就窜了上来。

他不再像原来陆浔见过的那两个人那般行动迟缓,整个步伐迅捷了甚多。

陆浔在见着他的第一眼便拔腿狂奔,他边跑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做了个梦,回复了精气神,他此刻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反正谢小环那边是帮不上忙的。

不如...

陆浔嘴巴一咧,开始顺着环壁加速跑去,他每经过几道暗门,便有一两个怪人追了上来,陆浔不管不顾,只是一味往前奔去。

他甚至看着好些个大殿外离自己较近的怪人,还直接扯着嗓子喔喔喔的将他们引了过来。

不到数息之间,陆浔身后跟了一大波队伍,他顾不得往后看,沿着整个环型大殿的墙壁,跑了几乎大半个场地。

那些跟屁虫们彷佛失去了控制,跟着大部队霍霍往前赶,可能他们大部分都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跑,但是大家都跟着跑,那就一起跑吧。

当那个银发红袍男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时,陆浔已经引着一大波怪人穿过了宽敞的大殿中央,正朝着男人这边的方向蜂拥而来。

男人缓缓站起身来,皱了皱眉,视线从大部队移到了最前面的陆浔身上,他看着这个蒙着面的不明身份人,神情一顿。

冲我来的?

直到陆浔低着身子,奔跑到离男人不足十丈远,银发男才忽的反应过来,这种几近换命式的引祸,换做谁一时间都难以接受,何况陆浔身后引的不是人,是一群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怪物。

陆浔此刻心态尤为亢奋,他只希望靠近点,再靠近一点,大不了就是个同归于尽。

砰—

就在此时,陆浔突然听到大殿正中央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整座银山崩下去了半边,随即就看到一道黑影瞬间往自己这边掠来。

那身影披头散发,英气逼人,手里还拧着红毛怪的半个头颅,除了谢小环还能是谁。

还不等陆浔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自己身体忽的一轻,下一刹,两人朝着一侧滚落在一块。

而那堆跟屁虫在一瞬间失去了目标,朝着就近的红袍银发男就扑了上去。

“噗!”

谢小环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她整个身体伤痕累累,在小腿的一侧有一处触目惊心的撕咬口。

“你...”

“先别说话。”陆浔喘着气打断了谢小环的话,他瞬间从兜里掏出几个药瓶来。

“全吃了。”

陆浔说完又拿出一个瓶子揭开,朝着谢小环的大腿伤口就洒了上去。

“嘶...你不要命了你!”谢小环疼的气不过,盯着陆浔恶狠狠地开口。

“打架我又帮不上你的忙,只能看看能不能和那个人...”

陆浔话没说完,眼神猛然呆滞,视线里,那群跟屁虫一窝蜂的涌向红袍男,逐渐将他的身形吞没,可刹那间,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轰响,它们便像一个个断线风筝,朝着大殿空中飞去。

嘭—

嘭嘭—

嘭嘭嘭—

数息之间,陆浔就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引来的怪全部飞上了天,而那个红袍男的身影顿在了最后的一个怪物身前,他单手轻轻扣住那怪物的脖颈,嘎吱一扭,随即脚掌对着石板猛的一踏。

噔!

那些被他几乎是单手锤飞的怪物像是一瞬间受到了某种牵引力,砰的一声全部跌落在地。

男人站在怪物堆里,全身赤红,银白的花辫上沾满血迹,他朝着陆浔的方向一瞥,眨眼之间就掠了过来。

“小心!”

陆浔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身影,就感觉屁股被谢小环猛踹了一脚,整个人朝着后方倒飞出去。

陆浔只觉得眼冒金星,身体撞到了一处石台上才停了下来,他顾不得五脏六腑的翻滚之意,抬头望去。

就只见谢小环提着长剑瞬间和红袍男扭打在一块,两人从地上打到空中,又哐哐哐从银山之巅打到远处的环型石壁旁。

与此同时,那群蓝袍青年已经火速解决了所有的怪人,且将那些黑衣人全部打残在地,有些个故意求死的则拼着命抗斗,最后也都纷纷身死倒地。

那群蓝袍青年集体收刀入鞘,看着陆浔的方向就奔了过来。

而大殿之上,谢小环边打边朝着陆浔落地的方向退去。

“这么看重那个小杂种,不如让你们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男人阴阳怪气开口,侧身躲过又一道剑芒,随即变拳为掌,偌大的手心换为鹰爪模样,一个身形加速便照着谢小环的面门拍去。

谢小环空中往后一仰,一道寒芒从她腰间忽的窜出,朝着男人身下的空档直射而去。

红袍男猛的一顿身子跟着往后仰去,寒芒几乎贴着他的脖子擦来,他再次变掌为勾,堪堪将眼前那枚飞剑夹在了手指之间。

“狗太监!”

趁着间隙,谢小环恶骂一句,身影瞬间往后掠去,稳稳落在了陆浔的身前,她寒眉一拧,看着已经围过来的那群蓝袍青年,单手持剑,眼神凌厉。

而那枚被男人夹住的飞剑,在一阵剧烈颤抖之后,竟直接脱手唰的一声,重新返回了谢小环的腰间。

男人跟随落地,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他轻轻拍手信步上前站定:

“姑娘真是好剑法,倒是咱家小瞧了你。”

“这一手飞剑神通,放在当年亡国的大理白帝城内,也算是一等一的顶尖了。”

陆浔闻言看了一眼谢小环的背影,神情复杂。

见谢小环不为所动,男人似乎来了兴致,继续开口:

“也怪当年陛下仁慈,竟然将你们这群亡国流民收容了下来。”

“可你们非但不感恩戴德,好好在这扬州境内苟且偷生,竟敢还想妄图复国谋反!”

“要不是咱家今天跑这一趟,差点还漏了你这么号偷偷跻身悟舍大境的剑道余孽!”

男人边说着边缓缓逼近,陆浔的存在他压根不放在眼里,他只是一味盯着谢小环腰中的那枚飞剑。

“要咱家说,你们这群乱国贼子早就应该死在那座白帝城内,给你们那位主子陪葬!”

话音刚落,男人怒目圆睁,再次朝着谢小环踏步逼去。

陆浔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空气中的暗劲直逼的他整个人再次往后退去。

“听闻大理剑道曾冠绝南疆,威震中原,咱家今天就来徒手领教一下姑娘的剑意。”

谢小环屹立在前,迎风相向,宛若杀神。

陆浔眼眶一红,视线里都开始变得有点模糊,他心里没来由的泛起无限酸楚,那个在他眼前疯狂杀怒的女人,自己竟不能去帮上分毫。

他就看着谢小环不断被打退倒地,又再次向前奔去,那些蓝袍青年个个想欺身而上围住陆浔,却又再次被谢小环用飞剑一一逼退。

“啊!!!”

直到陆浔听到一声凄婉的怒吼。

视线里,谢小环双手扣着男人的手腕,在男人手中正握着一把谢小环自己的短剑,此时利刃已经没入了她的体内甚多。

她不管不顾,提膝强行撞开男人的手掌,接着右手对着剑柄猛拍一震,柄身碎裂,露出一寸寒芒,她眼神一凌,借势就往男人身前撞去。

直到此刻,男人眼神里才露出一丝惊慌之色,他一双手臂被谢小环死死架着,整个身体向后一退再退,直到顶在了一处环形石壁上。

男人颤抖着双臂,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谢小环的双手撑开,而那寸寒芒已经顶到了他那件大红袍的衣服上。

噔!!!

霎时之间,那把早就被男人一拳劈开钉在墙壁上的长剑,忽然发出一阵颤鸣,下一刻化作一道虹芒直贯男人面门而来!

男人鹰目怒瞪,千钧一发之际,他屈身迎头撞去,剑芒划过他的头顶,将他那一头花辫斩落下来!

“你该死!!!”

男人披头散发,整个身躯为之一颤,随即一手猛扣住谢小环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对着她的胸口嘭嘭砸下,随即一脚将她踹飞而去。

那把长剑斩落花辫后再次调转剑身掠向男人,直到男人一脚踹出,才护着谢小环的身形叮的一声立在了她退倒的位置边。

此时,陆浔趴在最远处,谢小环倒在中间,和红袍男子形成了一条直线。

而那群蓝袍青年,见状立马朝着陆浔的位置奔来,他们一个个正准备抽刀而上,突然发现自己的刀刃嗡的一声全部自行脱鞘而出,一把把铿铿铿地钉在了他们的眼前。

红袍男人正要欺身再上,突然步子一顿,神情凝重地瞥向了一道暗门处,那里有个黑衣人一闪而逝。

还有高手?

那群蓝袍青年顿时吓的全部僵在了原地,场面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就刚才那一瞬间,他们明显感知到了空气里一道剧烈的暗劲波动,那道暗劲想要取他们性命似乎易如反掌。

“噗—噗—”

谢小环倒在地上,嘴里一股一股地往外吐血,她满脸几乎病态的红润,眼神却无比坚毅,她微微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红袍男人,又侧身看了一眼远处的陆浔。

霎时,长剑嘶鸣,一个翻转跳到了谢小环的手中,她轻轻抚摸着剑身,眼里的怜惜感转瞬而逝,随即并指为锋,朝着剑柄下方处铛的一声叩去,长剑一分为二。

那段无刃剑柄在一瞬间朝着陆浔方向疾驰,顶着他的身躯往那道黑衣人消失的暗门处掠去。

而那把已经没有剑柄的剑刃被谢小环握在手里,她缓缓起身,撩了撩额前沾血的长发,朝着陆浔的方向痴痴一笑,随即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环视一圈,最后眼神落在红袍男人的身上:

“想杀他,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而此时,陆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剑柄顶到了暗门处,他几近抓狂,想要窜着身子往谢小环的方向爬,那剑柄像是通了灵性,啪啪几下对着陆浔的脸一顿猛揍,直到他整个人脱力瘫在了地上,那剑柄也随之跌落在地。

陆浔望着谢小环的方向,眼神慢慢由悲转为平静,他空洞的眸子慢慢聚焦,随即起身就准备朝着门后逃去,可正当他拉开大门的一瞬间,一把铮亮的刀刃忽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再动小心脑袋搬家!”

一个黑衣人缓缓走了出来,他架着陆浔示意他缓缓往后退去。

陆浔神情淡漠,心脏却砰砰直跳,那把锋利的刀刃贴着他的后脑勺位置,陆浔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温热流淌了出来。

两人一路退到了陆浔最开始站立的位置,黑衣人突然揭开脸上的黑布,随即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黑色令牌,朝着那边就吼道:

“我乃金陵东街衙门捕头楼襄玉,你们识相的赶紧给我停下,不然全部抓回衙门吃牢饭!”

红袍男人闻言眉头一皱,缓缓转身。

视线里,陆浔就看着谢小环的身体一软,从那个男人的手里缓缓滑落在地,她嘴里依旧不断的往外汩着鲜血,整个身体不禁地抽搐,鲜血汩出又慢慢呛回到她的嘴巴里。

陆浔再次眼目通红,他尽量拉长呼吸,让自己心境平复,待听到架着自己的那个男人开口时,心里再次疑惑。

衙门的人?这最初买卖的勾当不就是衙门的吗?

这戏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红袍男人看了一眼谢小环的模样,随即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面巾擦了擦手,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个自称楼襄玉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楼捕头是不是会错道了,你是金陵哪个大衙门管辖的,上面的主子又是哪位。”

楼襄玉闻言眼睛一眯,扬了扬手中的捕快令再次说道:

“你管我哪个衙门的,我就金陵衙门的,你们这群勾结倭寇的乱党,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他说着又指了指大殿中间的那坐银山:

“这铁证如山,你们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从现在开始,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朝堂供证,此案事关重大,本捕头有权先拿后办!”

“你...”

一个蓝袍青年闻言正要开口指骂,那个男人忽的摆了摆手:

“咱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要等下大水冲了龙王庙,保不齐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个死太监一家人!”

楼襄玉开口便骂。

红袍男人一双负在身后的手忽的握拳,脸色瞬间一沉。

砰—

正在此时,陆浔身后的一扇大门忽的被人撞开,瞬间涌出十来个头带捕快圆尖帽的小青年,带头的那个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扶了扶头上的帽檐,慌忙说道:

“楼捕楼捕,上面的人都被我们控制了,有弟兄们在那里看着。”

他又指了指被架着的陆浔,继续恶狠狠道:

“就是这个淫贼,化成灰我都认得,他还在楼里的酒中下药,肯定是又想加害哪个姑娘,昨天晚上那个女子失踪案一定和这个畜生脱不了干系!”

陆浔闻言一阵错愕,随即便想通了原委。

怪不得怪不得,这他娘的全被官府算计了啊!

这样一来完完全全解释得通这个什么楼捕头来的用意了,这简直就是自导自演的把戏啊!

这随便找个莫须有的罪名一锅端回去,灯下一抹黑,不还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嘛!

陆浔想着又忽的朝谢小环的地方望去,却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人呢!

同时站在最后面的那个蓝袍青年快速小跑到红袍男人身侧,他低着头,颤巍巍说道:

“公公,那个,那个女人不见了!”

男人闻言猛的扭过头去,又瞬间朝着环形墙壁各处石门瞥了一眼,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废物,连个尸体都守不住!”

男人说着,又摸了摸下巴继续轻声补充道:

“她经脉尽断,五脏六腑皆已破裂不堪,就算留着最后一口气,也是神仙难救,不过这也说明她身后还有大鱼...”

男人说完看了一眼谢小环躺的位置,又悠悠瞥向了最开始那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神闪过一丝恶狠。

“咱们走。”男人悠悠摆摆手,便朝着一道暗门走去。

“你们...”

那个才数落了陆浔的圆帽青年看着这边一窝蜂要走,开口就要喊住。

楼襄玉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神示意不要多言。

自己虽然莽撞了点,但是那群人打扮特立独行,实力深不可测,当务之急肯定是得先把眼前这个淫贼抓回去审问再说。

陆浔还在思考着谢小环去哪了,就感觉脸上一辣,啪的被人扇了个耳光!

还不等陆浔反应过来,楼襄玉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扯,随即拿着刀柄铛铛猛敲。

“就你个小淫贼是吧!”

“就你会易容是吧!”

“就你招摇撞骗祸害良家女子是吧!”

...

陆浔被敲的脑袋一懵,随即意识瞬间模糊,整个人忽的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