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河谷的夜风卷着细雪,在险峻的山壁间发出狼嚎般的呼啸。沈砚青握着狼头刀,刀刃映着谷底幽蓝的磷火,仿佛在呼应冷冬人崇尚的亡者之魂。他身后三百轻骑的马蹄裹着厚毡,踏在结冰的山道上,只发出细碎的咔嚓声——这是他从《河防密典》中学来的“雪地潜行军”,专门对付冷冬人引以为傲的听觉侦查。
“大人,前方五里就是黑风峡。”斥候压低声音,手指向两山夹峙处翻卷的黑雾,“暗哨回报,冷冬残军约八百人,正护送沈逸尘往雪山隘口移动。领军的是冷冬左贤王,自狼王战死后,他凭着手握沈家密约被推举为新任狼主。”
沈砚青展开半幅舆图,祖父的朱砂批注在月光下格外醒目:“黑风峡终年多雾,卯时三刻必起山风,可借势纵火。”他忽然想起现代看过的峡谷地形纪录片,嘴角微扬——冷冬人以为靠迷雾就能藏身,却不知这天然屏障,正是绝佳的猎场。
“传令下去,分两队绕到峡口两侧。”他抽出三支蓝色令箭,“一队带火油埋伏在东侧松林,二队用强弩封锁西侧崖顶。等山风一起,听三声狼嚎便点火。”
轻骑在迷雾中悄然展开阵型时,沈砚青摸了摸胸前的玉佩。自从与沈逸尘的半幅舆图拼接完整,他终于看懂祖父在霜河谷布下的“北斗阵”——七处暗堡呈北斗状分布,中央的“天枢堡”,正是当年老将军战死的地方。
谷底传来驼鹿的低鸣,冷冬残军的火把在雾中若隐若现。沈砚青看见沈逸尘骑在驼鹿上,身披沈家祖传的玄色斗篷,腰间挂着的正是祖父的半幅舆图。这个曾在沈家祠堂看着他被鞭打却无动于衷的二哥,此刻正用手指反复摩挲舆图边缘的北斗纹,浑然不知自己已踏入死亡陷阱。
“狼主,前面就是雪山隘口。”冷冬断后将领的狼首头盔在雾中泛着微光,“过了这里,夏狗的骑兵就追不上了。”
沈逸尘冷笑一声:“追得上追不上,要看你们的诚意——”他扬了扬舆图,“我要的五千石粮食和世袭爵位,新任狼主可曾答应?”
话音未落,山风骤起,吹散了部分迷雾。沈逸尘忽然看见东侧松林闪过蓝光——那是冷冬人传递安全信号的火光。他刚要开口,却见无数火油桶从崖顶滚落,砸在驼鹿群中轰然炸开。
“中计了!”冷冬将领的狼头棒刚举起,便被火箭射中肩胛。沈砚青的狼嚎口哨划破夜空,两侧山崖同时喷出火舌,将黑风峡变成了燃烧的熔炉。驼鹿受惊狂奔,踩死了来不及躲避的狼骑兵,沈逸尘的驼鹿被火油溅中,哀鸣着将他甩向山壁。
“沈逸尘!”沈砚青策马冲下,看见弟弟从斗篷里掉出的不仅有舆图,还有半片沈家祠堂的青砖——砖面上刻着“霜河密道”四个字,正是祖父遗书里提到的逃生通道。
冷冬残军在火海中疯狂反扑,狼骑兵的狼牙棒扫过沈砚青的甲胄,擦出串串火星。他忽然想起《河防密典》中的“乱军取首”术,刀锋在驼鹿腿间游走,专砍骑手下盘,狼头刀每劈出一道弧线,必有冷冬人惨叫着倒地。
沈逸尘趁机爬向密道入口,却被一支弩箭钉住斗篷。他回头望向沈砚青,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更多的却是不甘:“你以为杀了我,沈家的秘密就没了?父亲当年写给冷冬的密约,早就刻在——”
“刻在祠堂的梁柱上,用狼血混着金粉。”沈砚青踩住他握舆图的手,“母亲临终前告诉我的。她还说,你每次打我时,袖口都会露出祖父兵符的纹路——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是冷冬的棋子。”
山风突然转向,火头朝着沈砚青的方向蔓延。他拽起沈逸尘往密道跑,却在入口处看见刻着的狼首图腾——这根本不是逃生道,而是冷冬人埋伏的死胡同。
“沈将军!”刘宇的呼喊从崖顶传来,“西侧暗堡有冷冬援军!”
沈砚青转身,看见迷雾中涌出至少五百狼骑兵,当先的战旗上绣着冷冬左贤王的徽记——狼首下方三道血纹,正是他在沈家地道密约上见过的印记。
“列‘北斗阵’!”他的令旗在火光中翻飞,三百轻骑迅速组成七个小队,对应北斗七星方位。冷冬狼骑的第一波冲锋撞上阵角,便被从侧面杀出的小队砍断狼腿,阵型瞬间大乱。
沈砚青趁机冲向狼首旗,看见领军者正是冷冬左贤王——那个曾在青岩镇地道与沈正文密谈的黑衣人,如今戴着象征狼主的骨冠,甲胄上嵌着老狼王的狼牙。
“沈家的杂种,你以为灭了我们,夏国的蛀虫就会放过你?”左贤王的骨刀劈来,刀刃上还刻着老狼王的战纹,“你祖父的兵符,你父亲的密约,都在我手里——”
沈砚青的狼头刀劈开对方的骨盾,刀光闪过左贤王的咽喉:“可惜你手里的,都是死人的遗物。”
左贤王的尸体倒下时,沈逸尘从密道中逃出,却被刘宇的横刀拦住去路。沈砚青擦了擦脸上的血,看着这个曾对他不屑一顾的二哥:“当年在沈家柴房,你打断我三根肋骨,说‘庶子不该识字’。现在我告诉你,识字的庶子,能让你连冷冬的坟头草都吃不上。”
沈逸尘忽然露出诡异的笑,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扔向密道深处。一声闷响后,峡口的积雪开始崩塌——他引爆了冷冬人埋在密道的火油,试图引发雪崩。
“撤退!”沈砚青一把拽住刘宇,策马冲向峡口。雪崩的轰鸣声响彻山谷时,他看见沈逸尘被埋在雪堆中,手中还紧握着那半片刻着密约的青砖。
月落时分,霜河谷恢复寂静。沈砚青在篝火旁展开完整的霜河谷布防图,发现祖父在天枢堡的位置画了个骷髅头,旁边写着:“此处藏有沈家通敌铁证,吾孙慎取。”
他望向黑风峡方向,雪崩后的山道已被封死。刘宇递来热水,看着他手中的舆图:“那小子死了?”
“死了。”沈砚青摸着舆图上的北斗纹,“但沈家的秘密,才刚刚开始——你看这里,天枢堡下方的地道,直通夏国后勤司。冷冬左贤王虽死,新任狼主的继位者还会盯着这条粮道。”
远处传来狼嚎,不是冷冬的战嚎,而是夏国侦查兵的归营信号。沈砚青站起身,拍了拍甲胄上的积雪。他知道,冷冬的残军虽退,但军中的贪腐正如这霜河谷的暗流,在看似平静的冰层下奔涌。
“刘叔,明日派人去天枢堡。”他望向东方渐亮的天空,“我要亲自挖开祖父的坟墓——不是为了祭拜,而是为了找出沈家通敌的最后证据。”
篝火在晨风中熄灭,沈砚青摸着母亲的玉佩,忽然想起她临终前的话:“青儿,槐花树的根扎在土里,就算烧了枝叶,春天还是会发芽。”如今沈家的枝叶已尽,但他知道,只有彻底斩断腐坏的根,宁夏的土地上才能长出真正的栋梁。
霜河谷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时,沈砚青率军踏上归途。他的狼头刀上凝结着左贤王的血,舆图上的北斗纹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在指引他走向下一场战斗——一场既要面对冷冬新狼主的反扑,更要清理夏国后勤蛀虫的残酷战争。
而在天枢堡的废墟下,一具穿着夏国盔甲的骷髅紧握着火漆密卷,上面的字迹历经三十年仍清晰如初:“沈正文通敌证据,藏于青岩镇槐树洞第三层暗格——老沈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