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妈，我要学金融！

银匙在瓷碗里划出最后一圈涟漪，江月指尖触到碗沿那道金线时，忽然想起前世打碎这只骨瓷碗的场景。

那时她为了抗议母亲安排的金融双学位，将刚烤好的司康饼连带瓷碟砸向雕花墙纸，奶油渍在米白色墙面上拖出狼狈的痕迹，像道永远抹不去的伤口。

而此刻爷爷添来的司康正安静地躺在碟子里，黄油香气混着全麦的麦香，竟比记忆中还要清甜。

“下午三点，别让小李等太久。”江国安用指节敲了敲餐桌，起身时军绿色中山装的铜纽扣擦过转盘边缘，发出轻细的响声。

老人转身时，江月看见他后腰处别着的牛皮烟袋——那是前世她偷偷扔掉的“老古董”，此刻却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烟袋绳上还系着枚褪色的红绳结，是她五岁时笨拙地给爷爷系上的。

柳清沫望着父亲颤巍巍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女儿手腕上的脉搏，那里跳动着与自己相同的频率。

“你爷爷最近总把军功章翻出来擦。”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上周在书房，他对着你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的照片发呆，说我们月月眼睛里的光，跟你奶奶年轻时一样亮。”

咖啡杯沿的热气模糊了江雾凇的眼镜片，他摘下眼镜擦拭时，江月看见父亲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淡淡红痕。

前世她总觉得父亲的报纸是道屏障，隔开了她与真正的父爱，此刻才惊觉那些被她忽略的清晨——父亲会在财经版报纸边缘，用铅笔悄悄画下她爱吃的草莓蛋糕简笔画，此刻正透过镜片后的目光，在燕麦粥的热气里渐渐显形。

“妈，我想要学习金融了。”话脱口而出时，江月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水晶吊灯上麻雀啄食的响动。

柳清沫的手猛地顿在半空，盛着蜂蜜的银勺滴下一滴琥珀色糖浆，在白瓷餐布上晕开小小的光斑。很快她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想好了吗？宝贝。”

她望着母亲骤然睁大的眼睛，突然发现那对与自己相似的凤眼里，竟有她从未注意过的细碎鱼尾纹：“是的，妈妈。”

瓷勺从柳清沫指间滑落，在骨瓷盘上敲出一声清亮的颤音。

江雾凇手中的报纸簌簌作响，财经版上“传媒行业并购潮“的标题恰好与女儿方才的话重叠。

江月望着母亲蹲下身捡拾银勺时，后颈处露出的淡青色刺青——那是奶奶当年在战地医院纹的红十字，此刻正随着母亲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

“为什么？”柳清沫忽然抓住女儿的手，无名指上的翡翠婚戒硌得江月生疼，“你昨天还在图书馆查纪录片拍摄的文献，校媒论坛上你的深度报道《胶片里的勋章》还挂在头条——”

“因为我想看懂你们的世界。”江月打断母亲的话。

她的指尖抚过餐桌上那道被阳光照亮的金线，“曾经我总以为新闻理想是对抗所有规则，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力量是像您在董事会据理力争那样，用数字和条款为弱者筑起屏障，是像爸爸在并购案里坚持保留地方电视台那样，让商业逻辑里也有温度。”

咖啡杯底重重磕在杯碟上，江雾凇眼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上个月在集团战略会议上，自己力排众议否决了将地方频道改制为娱乐综艺的提案，当时秘书曾疑惑地问：“江总为何对这个亏损的频道格外执着？”

此刻他看着女儿眼中跳动的光，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医院产房，初为人父时握着襁褓里的小月亮，曾在心底发誓要让她永远不必为理想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