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没错,但还是没有说实话,甚至是漏洞百出。”
陆沉舟厉声道。
小旗不但没被陆沉舟的反应影响到,还冷笑了一声。
“陆大人,我听说令尊去岁过世的?”
“什么意思?”
陆沉舟质问的同时迟寒也竖着耳朵想听个究竟。
“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会突然病逝去?
小旗又道:“你老丈人温伦温大人去年刚升的吏部尚书,朝廷官员的任职他最是清楚。”
“陆大人,还是换迟某来吧!”
陆沉舟想继续审问方才小旗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何意思,却被迟寒拦了下来,他郑重其事的告知陆沉舟道:“陆大人,方才你也听到了,他说了两个人,而且两个人都与你有关,所以必须回避。”
迟寒重新拿起锤子,对小旗说道:“继续说。
“迟少卿,小人说完了。”
迟寒“你方才说的那句是何意?怎么又扯上温伦温大人?”
“他是吏部尚书,自然......”
霎时,小旗的嘴角吐出黑色的血,随即紧闭双目,脸色苍白如纸。
迟寒诧异地看了眼陆沉舟,又尝试晃动小旗的身体,但人已经断了气。
“这?”
陆沉舟惊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迟迟不散。
迟寒说道:“人死了。”
陆沉舟眉头紧蹙,上前探了一下小旗的脖子,长叹一口气。
迟寒的手下将小旗的嘴掰开,说道:“大人,他口中有药。”
“口中藏毒?”
陆沉舟茫然的看向迟寒,似乎在询问几个时辰的审问为何没发现。
迟寒略有迟疑,随即让人通知涂九岸。
“口中藏毒是死士在最后一刻的自保,陆大人还真的以为他只是个盗墓贼?”
陆沉舟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旗的尸体。
“这就是你们审问的结果?”
涂九岸赶到时看到自己的曾经的下属已经断了气,眼神似刀,要不是有陆沉舟可能迟寒也逃不过尝一尝锦衣卫的手段。
“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陆沉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知给涂九岸,本以为涂九岸不会为难,可锦衣卫终究是护短的,他的人死在了诏狱,这让他很没面子。
迟寒冷眸一眯,“人虽死了,但吐的东西倒是有些意外。”
陆沉舟暗想迟寒这只狐狸今日他算是见识了,难怪汉王爷推荐他参与案子。
“什么?”
涂九岸带着疑惑问道。
大理寺审讯都有习惯将犯人的说的每句话都会记录下来,当迟寒将记录册子递给涂九岸时余光瞥了下陆沉舟,他或许也没想到小旗最后说的两句话竟然都是跟陆沉舟有关。
涂九岸看完口供,眉头轻蹙了下,口中呢喃道:“温伦?”
“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提到温大人,或许他是想说吏部在朝廷官员任命上有问题?”
迟寒的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得不让涂九岸深疑,毕竟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纠察百官。
“那还等什么,查吧!”
涂九岸拿着口供迅速离开诏狱,至于要去做什么陆沉舟不用想也知道,但是自己那个老丈人可是身居高位的吏部尚书,而且也是只老狐狸,况且他还是太子府的人。这些年陆沉舟对这位老丈人是又敬又怕,既不清也摸不透,如若说朝中有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最不可能的两个人,一个是户部的夏原吉,还有一个就是温伦。
果然,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涂九岸回来,其实想想去了也问不出什么,陆沉舟能想到涂九岸被老丈人请回的画面,况且这个点去基本找不到人,丑死就要到午门守着,待寅时宫门开启至大殿朝会,。
陆沉舟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他的眼睛已经打了几架,于是跟同样已经没耐心再等下去的迟寒商量,两人决定先各自回去,等明天晌午再来。
“少爷,老爷出门了。”
如意在金召南的门口小声说着。
金召南没有早起的习惯,如意只好进入房内。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推了推还在床上熟睡中的金召南:“少爷,你再不起,到时候沈大夫来了看你这般模样,可不要怪我。”
金召南听到沈婳的名字,立马从坐了起来,睡眼惺忪道:“老爷出门了?”
如意点点头。
“那你还愣在作甚,赶紧去请沈大夫。”
如意憋着嘴,呢喃道:“好,这就去。”
“对了,让厨房多准备一些糕点送到我这里,这样沈婳来了就可以吃上,还有问问管家府上有没有径山茶,昨日去医馆时她喝的就是此茶。”
“好的,少爷。”
如意大步流星得出了门,嘴上还念叨着:“当年私塾都没见这么积极。”
沈婳为了方便出入尚书府,在如意到之前换了一身男人的装扮,将用到的东西都放在木箱子里,这样尚书府的其他人只以为自己是个大夫。
金召南早早的在门口盼着,看门的问他等谁,他只说一个朋友,待看到自家马车从不远处驶向门口时,他兴冲冲的迎了上去。
看到沈婳男子装扮的一刻,他又是一脸诧异,随即笑着说道:“沈大夫,你可真是一天多样。”
沈婳没有搭话,下了马车后抬头望向尚书府门上的牌匾,一时看得入神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金召南。
“沈大夫。”
金召南好奇沈婳为何盯着牌匾发呆。
沈婳回过神来,说道:“可以进了吗?”
“当然。”
如意抢过金召南的话,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召南不明白为何如意抢他的话,可如意却巴不得自己赶紧离沈婳远点。本身就是天不亮去的鬼市,到了之后在医馆里等了一会儿,可等的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令他即使到了尚书府依旧脊背发凉。
沈婳跟着金召南进了门之后,首先是一个照壁,然后就是会客的议事厅,府里的风景确实很好,堆砌而成的假山,,被围绕建成的池塘,还有可见的金鱼正摇摆着尾巴。
“果然是尚书府,够大。”
沈婳默默地记下每一个地方。
金召南不好意思道:“大是大,就是缺了点朝气,回头我得管家多整点花花草草,这马上要就进入冬季,后院还缺个暖房,这样可以放花草和草药。”
你父亲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你倒是一点都不像他,倒像是翰林院出来的。
沈婳说这话其实并不是想打趣,只是想引出金忠。
“父亲大人我是比不了的,而且我为何要跟旁人比,这世间要都是他那样的人,恐怕就没那么多悲伤的事情。
金召南叹了口气,随即提醒沈婳千万不要乱走,府中的管家见到生人会问东问西,特别是父亲的书房。
“果然是兵部尚书的府邸,管家都跟旁的不一样,别府的管家都是来者是客,你们府中的管家难道还撵客人?”
“倒也不是,就是父亲身为兵部尚书,总归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不能随随便便的听到,书房可千万别靠近,我都不让进,平时扫洒和整理都是金管家亲自做。”
“哦?”
沈婳顿时明白师父的提醒,这尚书府邸果然有秘密,而且可能不只七彩琉璃珠这一个。
金召南不明不白沈婳‘哦’一声是何意,于是继续说道:“这几日你只能在西边活动,东边千万别去,再说父亲办公的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
“好。”
沈婳跟着来到金召南所在的院子,望着院门上的牌匾,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少爷。”
刚准备进院,身后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
金召南转身将沈婳的身影挡在身后,笑着说道:“金叔,何事?”
金管家看了眼身后的沈婳,问道:“少爷,府中来了客人为何不告诉小人?”
金召南呵呵了一声:“就是我昨日相识的一位大夫,我俩交流一下。”
“原是如此,难怪让厨房那边准备点心。”金管家又将手中的瓷罐子递给如意,说道:“这是今年刚上的新茶。”
金召南立即给管家道了声谢。
“我听说你们昨天去了鬼市?那地方少爷最好以后别去,乱得很,你要出什么事情我没法跟老爷和夫人交代。另外,要银子让如意去账房那边就行,只是花钱要有分寸。”
管家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曾从沈婳身上离开,他跟着金忠近三十年,看人总一向很准,其实一眼便看出沈婳是个女子,只是顾着金召南的面子没有当面识破而已。
“好。”
金召南连连点头。
管家离开后金召南放松了下来,他说道:“吓死我了,金叔跟着父亲几十年,真是说话越来越像父亲,方才我就怕他识破你是乔装的。”
沈婳嘴角勾起一丝讥笑:“已经识破了,但并不重要,你是主子,他不好当面识破。”
“算了,反正只要他不告诉父亲就行。”
金召南将沈婳请到院中。
“这儿不错。”
沈婳随口夸了一句,金召南开心的像个孩子,连忙回道:“我可不是姐夫那样不注重生活的人,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他太累了。”
沈婳突然想起陆沉舟,心中想着也不知道他们审问的结果如何,尤其是那个迟寒,回头有时间她得提醒师父。
“陆大人活得不是挺自在?”
金召南将沏好的径山茶递到沈婳手边,然后摆摆手解释道:“不是那么回事,少时我就跟着他的屁股后面,他不论是文还是武,都是众多朝中官家子弟中最出色的,只是近几年才消沉的。”
因为什么?
沈婳追问。
“因为五年前我那大表姐难产而死。”
沈婳表情冷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带着一丝嘲讽笑道:“陆大人对付伤心的方式还真的特别,把自己熬成了天云阁的常客。”
金召南问道:“天云阁是干什么的?”
“你们男人消遣的地方。”
沈婳浅浅一笑。
金召南刚喝到嘴里的差差点因为沈婳的一句话喷出来,脸上尽是尴尬。
“金召南,你为何要学医?”
沈婳一边问一边将药箱里的东西取出,有女人上妆的工具,还有剪刀,刀,刷子,最终要的是几张不确定的皮。
“因为大夫可以救人。”
金召南难得露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反问沈婳学医的目的。
沈婳笑而不语,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如意。
金召南这才发现今日的如意与往常不同,平日他跟自己离得不会超过三步远,而今日却很奇怪,打从鬼市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如意,你站那么远作甚?”
金召南扬声问道。
“少爷,我在外面给你守着,防止有人进来扰了你和沈大夫的事情。”
如意眼神游离,根本不敢看沈婳。
沈婳冷漠的看了一眼如意,对金召南说道:“咱们开始吧!”
夏家老宅——
“唐嬷嬷,我又救了你一次。”
夜苍看着靠在墙角的白发老婆子说道。
唐嬷嬷拨开脸上的凌乱碎发,片刻眼中充满了不甘,她想要起身可却被夜苍踢过去的木头重重的打在腹部,痛得她无法再次起身。
“人你已经见了,接下来你得听我的,否则杨小姐的仇永远报不了。”
汤嬷嬷眼中含泪口中念叨着“小月儿”三个字。
夜苍将一颗红色药丸递到唐嬷嬷面前,“把这个吃下,如果你不听服从,便会穿肠烂肚而死。她如今知道的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想要她活命就得管住自己的嘴。”
唐嬷嬷将红丸塞到嘴里艰难的吞下,低声说道:“那日在前厅受了重伤的人是你让人杀的。”
夜苍脸上掠过意思阴霾,蹙了下眉:“所以你应该知道但凡吐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来便活不了,尤其是玄月。嬷嬷一直是个聪明人,我想应该会明白的,我们的敌人太强大,这期间需要有人做棋子,甚至牺牲。”
唐嬷嬷点了点头,“要不是当年先生将我和小姐从火堆里救出,恐怕我们都烧的连灰都不剩,我老婆子捡了一条贱命,可小姐却终究没能活。”
唐嬷嬷擦去眼角的泪,慢慢地走到屋外,眼中的悲伤转瞬即逝,仿佛那场杀戮和大火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