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主题：夜

李洋的钢笔尖悬在乐谱上方，墨水滴落在纸上晕染成一片。

窗外暴雨倾盆，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响像无数双焦躁的手在叩击。

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微博热搜榜上#林小鹿暗夜精灵#的词条后紧跟着“爆”字。

点开便是星耀娱乐铺天盖地的通稿：“天才少女首度尝试哥特风”“黑夜主题天花板预定”。

“天花板？”李洋暗笑一声，将钢板轻放在桌面，“都多少年的套路了，现在一直在用。”

茶几上散落着揉成团的草稿纸，每一张都只潦草地写着几个音符便戛然而止。

白薇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时，正见李洋垂眸凝视着琴键，修长的手指悬在空中，像在捕捉一缕无形的旋律。

她将热牛奶轻轻放在琴凳旁，瓷杯与木质台面相触的声响惊动了他。

“老师……”她将热牛奶放在琴键边缘，“节目组刚通知，第二轮主题是‘黑夜’。”

李洋颔首，目光仍停留在乐谱上：“星耀为林小鹿量身定制了《暗夜协奏曲》，现在全网都在造势。”

他端起牛奶抿了一口，热气氤氲中，镜片后的眸光晦暗如深海，“舆论战罢了……但黑夜不该只有一种注解。”

三天前比赛的《腐草为萤》反响虽好，但星耀发动水军将“过气”“卖惨”的标签焊死在她身上。

此刻热搜前十有六条在嘲讽：“#解约歌手白薇的反扑”“#李洋江郎才尽”

……

星耀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的投影仪正循环播放林小鹿的排练视频。

“热搜覆盖率达到82%。”公关总监正在向总裁如实汇报，“我们雇的乐评人已经准备好通稿，只要白薇敢用‘黑夜’主题搞苦情戏，立刻给她贴‘抑郁症营销’的标签。”

“告诉牛导，直播时多切林小鹿的怼脸镜头——观众就吃这套视觉冲击。”

落地窗外暴雨倾盆，星耀总裁忽然想起白薇解约时扔进垃圾桶的V字钻戒，冷笑道：“李洋不是清高吗？这次就让他知道，没了群众票的庇护，他还怎么跟我斗。”

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将桌上散落的评分表吹得微微颤动。

牛导的保温杯在会议桌中央孤零零地冒着热气，枸杞在茶汤里沉浮，像一群被困住的鱼。

“星耀刚发来邮件。”副导演划动平板，将投影屏上的字句放大。

鲜红的“加急”标烙印在邮件标题下，正文直白得刺眼，第二轮直播，林小鹿单人镜头时长需占总时长35%以上，特写机位优先3号、7号。”

摄像指导老吴的圆珠笔“咔嗒”一声按出笔尖，在分镜脚本上戳出个小洞：“35%？她上轮才占18%！3号机是白薇的专属怼脸位，星耀这是要明抢啊？”

“赞助商塞钱的时候可没嫌咱们机位多。”执行制片人陈姐冷笑。

指甲敲了敲合同附件里“资源倾斜条款”的加粗字体，“人家真金白银砸了三个亿，要个镜头怎么了？况且又不是没说不给白薇镜头，远景就行了。”

一片死寂中，牛导的保温杯盖子“咯噔”拧紧。

他盯着投影屏上林小鹿的公式照，少女戴着猫耳发饰的笑脸被修图师磨得毫无瑕疵，像橱窗里批量生产的瓷娃娃。

“观众不是瞎子。”后期组长突然开口，调出上轮直播的弹幕词云，“林小鹿的‘假甜’吐槽都刷屏了，硬捧只会反噬……”

“那就把‘假’字屏蔽！”陈姐“啪”地合上笔记本，“热搜关键词过滤、弹幕AI净化，技术部加个班很难吗？别忘了，星耀这季还包了咱们的广告插片……”

“老牛，你说句话啊！”老吴直接把分镜脚本甩到牛导面前，纸页哗啦散开，脚本上白薇的走位标记被荧光笔涂得密密麻麻。

牛导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上的刮痕——那是《明日歌手》决赛夜被李洋摔的。

他忽然想起那晚98.5%的收视率狂潮，数据屏的蓝光映得所有人脸色惨白。

“3号机位给林小鹿。”他哑着嗓子开口，枸杞茶的热气熏得眼底发涩，“但白薇唱副歌时，我要五个全景镜头交替切，灯光组把冷色调拉满……好歹留个‘艺术坚持’的遮羞布。”

陈姐挑眉轻笑：“行啊，反正黑锅你背，收视率我赚。”

没人接话，窗外的夕阳斜斜切过会议室，将林小鹿的海报分割成明暗两半。

牛导抓起保温杯猛灌一口，枸杞卡在喉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李洋、王凌凌等人所在的群聊图标突然闪烁。

林jojo发送的熊猫头表情包还悬在对话框上方，杨千的ID便猝不及防地跳出来。

杨-明星导师（初级）：“@李洋听说李大导师被黑夜卡嗓子眼了？（吃瓜.jpg）”

李洋盯着手机屏，床头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皱巴巴的乐谱上。

白薇半小时前发来的demo还在耳机里循环。

王凌凌：“老师，您怎么又半夜诈尸！”

见李洋一直不说话，杨千更是好奇：“真被黑夜难住了？不像你的作风啊。”

从床上坐起，李洋看着屏幕中杨千发出的文字，那是又好气又好笑，“有点难……”

对话框沉寂了五秒。

杨千突然将话题一转，“我刚才得知消息，先前王凌凌演唱的《梦的光点》这首歌，反响很是不错。”

林jojo：“不过星耀买了黑通稿说咱“土嗨污染二次元”……”

杨千的面皮抽了两抽，心中对星耀的手段更是不耻。

这星耀，除了会买热搜还会干什么。

好在是听众是诚实的，《梦的光点》已血洗音乐榜，评论区挤满动画粉和广场舞党的魔幻联动：

@二次元老干部：王凌凌这嗓子是被杨师开过光吧？我妈跳《最炫民族风》，我追《神兵小子》，全家音乐审美的参差被一个人填平了！

@王凌凌什么时候出甜歌：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杨师没有放弃让王凌凌做甜美的路子，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王凌凌的第二首甜妹歌曲，呜呜呜……

“好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赶紧说吧。”

见杨千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李洋就知道他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毕竟先前也是互为对手，对于杨千这个人，他还算了解。

“呦吼，被发现了。”

杨千见自己的言行被李洋识破，也不恼怒：“我是说，这首歌，用来给白薇打第二轮比赛，怎么样。”

【明星导师-杨已上传文件。】

李洋点开文件，心脏的跳动也不免加快几分。

“这歌？你认真的，其实给你的学生更好。”

“老李，你就说要不要吧。”

李洋心中很是纠结，这首歌是杨千的作品，本应该优先由他的学生演唱，可现在却交给白薇……

“真给？”

“真给！”

“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洋见状也不矫情，直接替白薇接下这首歌。

此刻，他心中的大石也落下。

第二轮比赛，已经没有任何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