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絮儿就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宫。
明妃娘娘的寝殿在皇宫西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和旁的宫殿宏伟精致的布局不同,明妃娘娘的寝殿一来规格并不大,二来也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
灰扑扑的瓦檐下没有任何挂件。只有一道写着“锦绣宫”三个字的牌匾高高挂起。牌匾下是一道暗红色的朱漆大门,只是大门有些陈旧了,一碰就吱呀作响。
迈过大门到了内院。一道曲曲折折的青石铺就的小路一路延伸到娘娘内宅。院中只有一株早已过了花期的西府海棠默默伫立。烈日下,海棠的叶子也失去了神采,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草坪倒是修的很齐整,大概算得上是这个园子里唯一精致的东西。
沿着青石小路步入娘娘内宅外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硕大的绣架,半新不旧的摆在那里。大约是是因为娘娘最近病重,绣架上并没有摆放任何绣品,但是架子擦的很干净,可见主人珍爱。
柳絮儿没想到,明妃娘娘已经身居高位仍然保留着刺绣的习惯。这若是换了旁人,大抵会因为来时路的不光彩而此生不碰刺绣了。就因为这一点,柳絮儿对明妃娘娘好感度大增。
由外室转到内室,浓重苦涩的草药味扑鼻而来,柳絮儿被呛的一哆嗦,忙抬手轻掩口鼻。而明妃娘娘就躺在内室里侧床上,一双曾经应该是很美的一双眸子此刻紧闭,而旁边坐着陪伴她的就是她的儿子诚王傅承诚。
内室没有丫鬟太监,伺候的都在外室。大约病人喜静,所以都叫出去了。因此当柳絮儿进来的时候,这小小的内室也就只有她,诚王和明妃三个人而已。
柳絮儿上前给诚王和明妃娘娘见了礼,并陈明了来意。其实来意不说也行,太傅大人本就是打着为明妃侍疾的名义送她进来的。这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明妃和诚王作为当事人当然更加清楚。
明妃幽幽睁开双眼,费力看了一眼,略微一点头便又疲惫的重新闭上了眼睛。而诚王殿下则起身扶起了柳絮儿。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种时候你愿意来照顾我母亲,我都感激在心。”
“殿下言重了。絮儿略通医理,若是能在娘娘这派上些用场,让娘娘舒服些,也算是絮儿三生修来的福气。”
傅承诚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柳絮儿上前看看娘娘的病情。
柳絮儿走到明妃床边,打眼一看,心里一沉。
娘娘脸色晦暗,双唇惨白。搭上娘娘的脉搏,细软无力,好像随时都会停止跳动一般。此时的娘娘分明已经有油尽灯枯之兆,再好的药喂进来,也不过是拖的几日算几日罢了。
柳絮儿心下不忍,只轻声安慰道,“娘娘身子底子尚佳,此时只需好生调理。戒忧思烦躁,好生将养,定会不日痊愈。”
娘娘唇角微微勾起,眼虽未睁,倒是柳絮儿能明显感觉到明妃娘娘眼底的笑意。
“小丫头,净哄我,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柳絮儿和傅承诚二人面面相觑。其实谁不知道娘娘的病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呢?太医院的太医们知道,宫女太监们知道,娘娘自己也知道。只是谁都不忍心开口说出这个事实。
正巧外室的宫女们端着一碗新药进来了,请娘娘服用。
傅承诚起身接过药碗,正准备伺候明妃娘娘喝药。柳絮儿时刻惦记自己的进宫的原因,忙伸手说道,“殿下,我来吧。”
傅承诚笑笑,“我身为男子不得时刻随侍母亲左右。等我走了母亲自然由你全权照顾。不过现在我还在这里,就让我自己来吧,也算全了我一分孝心。”
柳絮儿不再说话,点点头退至一旁。
虽然诚王傅承诚是个武将,可是在照顾明妃娘娘的时候却格外精心。
每一勺暗黑的药汁舀起,傅承诚都要吹一吹然后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一碰勺子边缘,确定一点不烫了才轻轻送入娘娘口中。待娘娘将药喝完,一颗饴糖会马上送入娘娘口中。估摸着糖吃完了,傅承诚又会亲自伺候明妃娘娘漱口。一切程序结束,傅承诚才会将娘娘重新扶到枕头上躺好,并为娘娘盖好被子。
看傅承诚照顾自己母亲如此尽心,柳絮儿心中不禁暗暗给傅承诚竖了个大拇指。虽说此生不会将真心交付此人,但是柳絮儿知道,即便真的如父亲所愿嫁给了傅承诚成了诚王妃,她必定也不会过的太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