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动干戈初扬名

“是,六爷!”

傅恒立时领命,大步上前。

薛虺怔了半晌,方才脸色大变,急急吼道:

“住手!我家是内务府皇商薛氏!我爹是恒舒号大东家薛珅!

你们这群蛮夷胆敢作乱不成?!”

说着他还咬牙切齿,怒目挥拳,想将眼前不甚强壮的冷面青年打倒。

傅恒随手架开那软绵绵的胳膊,脚尖一勾便将其撂倒在地,而后单手按住,一板一眼地扇起巴掌来了。

“啪!啪!啪...”

薛虺气得目眦欲裂,双手死死扳着那只鼓胀健硕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疯狂挣扎,却始终无济于事,须臾之间便被打肿了脸颊,一时痛喊连天,呼救不止:

“该死的蛮夷!你们死定了!啊!”

“你们这些没义气的王八蛋,快来救救老子!啊~”

“王景安!林之忠!救我!啊!!!”

“住手住手!我也算是太太的远房侄儿啊!啊!姜...姜兄弟快让他住手啊!”

姚弘旭长身玉立,折扇漫摇,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场上众人:

“诸位以为此人该不该打?”

众人听着他那口标准的官话,瞧他那副标准的混血形容,再想着他是盐政夫人待之亲厚的侄儿,一时拿不准这人来历,多是缄默不言。

王景安眼神闪烁,笑意如故:

“这非议太祖爷自是该打,不过薛公子也是无心之失,还望表少爷看在太太的面上宽恕则个。

毕竟若细细论究起来,薛公子也确是太太的侄儿啊。”

姚弘旭不置可否,望向了林之忠:

“林管家以为呢?”

林之忠瞧了眼地上两腮红肿,嘴角渗血的的薛虺,心中虽是解气,却还低声劝道:

“表少爷小惩大诫即可,却不好真伤了他的。”

我这姨妈手下无人呐,怪道这王景安总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姚弘旭微微摇头,蹲在已经眼神涣散、低声哀嚎的薛虺身旁,笑吟吟地道:

“太祖爷开国首诏即是纳满蒙入我华夏,太祖爷、太宗爷和当今皇上,非止是汉人的皇帝,也是满蒙诸部的‘天可汗’。

薛兄弟,如今你可记住了?”

薛虺有气无力:“记...记住了。”

姚弘旭又板着脸道:

“还有,薛兄弟既想求见姨妈,却张口闭口都是恒舒号,岂不是有意让姨妈为难,替姨爹招谤?”

你...你不让人打我,我哪里就报了家门?!

薛虺心头忿忿,口中喃喃:“是,是,姜兄弟教训的是。”

姚弘旭这才满意起身,又稍稍拖延了会时间,等傅恒打满了三十下,方才拱手告辞。

众人忙挤出笑脸来送,等人走远了才敢小声议论:

“说动手就动手,这些关外的蛮子果然不讲道理!”

“人家可占着理呢,又是盐政夫人的亲戚,这事连扬州府都管不了。

我看呐,薛公子这顿打是白挨了。”

“罢了,罢了,这事原与我们不相干。

盐政夫人今儿既开恩收了礼单,我们也该回了。”

“是极是极,同去同去。”

如此未过半日,扬州盐商便几乎人人尽知,盐政家新来了个不好惹的外侄儿。

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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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姚弘旭一行出了观风巷,到了署院街,傅恒先打发了人去问路,而后惭愧道:

“属下思虑不周,未料到南人竟这般排外,险些竟误了六爷大事,还轻六爷责罚。”

姚弘旭摆了摆手,随口笑道:

“咱们的相貌本就遮掩不住,在外人跟前冒称‘姜佳氏’也是我们一齐议定的,恒九哥何过之有?”

傅恒心中感动,却更生自责:

“可二爷的大计...”

事情既已做了,姚弘旭便不后悔,反还笑得爽朗:

“这事哪里当得什么大计?便真个是大计,也不必因此委屈了自己。

再说了,这薛虺不过区区纨绔,也未必就能影响了恒舒薛家。”

傅恒眸光轻颤,恭声应下。

姚弘旭并未瞧见,只蹙眉道:

“论理,这首总是盐商推举出来的,那些盐商纵使忌惮我等,也不该尽数缄口才对...

怎么那薛虺瞧着竟十分不得人心?”

傅恒思忖着回道:

“方才门厅里有人私下议论,说恒舒号如今行事愈发小气,远不如从前长房掌舵时了,想来大约与此有关。”

姚弘旭歪了歪头:“长房?”

“正是,听人说那金陵薛家本是皇商,家里有世袭的内务府虚衔,一直由长房承继。

不过长房的薛珣壮年而逝,虽留下了一个儿子却还年幼,没法袭爵办差,所以眼下各处的生意都由其余几房代管着。”

金陵薛家?!

姚弘旭心头一动,立时追问道:

“长房那儿子叫作什么?他可是还有个妹妹?”

傅恒面露难色:

“名字我倒问过了,说是叫薛蟠,至于这妹妹...”

“是我想岔了,知道叫薛蟠便也够了。”

姚弘旭一时失笑,而后又面生古怪道:

“原来这金陵薛家竟也是扬州盐商...

也对,这东南的皇商除了广东十三行和江南三织造,可不就只剩下这扬州盐商了吗?

如此倒也算合情合理...”

傅恒听得这话奇怪,但见两名马甲回来,便也不好多问,先命他们引路往金号去了。

沿着署院街一路往东,过了务本桥便是运司街——因北面就是两淮都转运使司衙署而得名。

而在这繁华更胜署院街的转角处,众人迎面就见着一座八字形门楼。

门楼上嵌着一组精致的砖雕,上悬楠木大匾,楷书三个大字“务本堂”,落款为“卢见曾”——

正是现任两淮盐运使(从三品)。

好家伙,这官商勾结...唔,这营商环境也太好了吧?

姚弘旭顿步瞧了瞧眼前恢弘阔丽的门楼,又抬目望了望与之毗邻的深墙之内那飞檐翘角的歇山顶(注:官署屋顶形制),暗暗称奇一阵便抬身往前。

一时顺着人潮到了街中的永丰金号,被门口的小伙计热情地迎进了店里。

哪怕外头天光正好,里面也是灯烛辉煌,映照得诸多金饰碧彩闪灼,动人心魄。

姚弘旭神色如常,步履从容,将店内的簪、坠、镯、珠等都大致瞧过,却无十分称心的,因而便说明了来意。

那小伙计早瞧得真真,此人一身打扮非富即贵,身形高大,肤色似铜,虎口处还有一层薄茧,后头又跟着几个精悍随从,十有八九就是哪家守备、千总的公子。

所以当即堆笑将几人让到堂内雅间招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