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将军意气中江楫

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多少浩劫。

那冬雪自从昨日就一直未曾停过，长江依旧天际流，划分江左。金兵营帐中，号角连连。时晴戴好绒帽，掀开营帐，往外观望。只见人潮如流，速跑集合。

心中想道：不好，怕是快要渡江攻打采石矶了。于是速速抽出袖中的卷纸，草草用小笔沾墨写上：

“恐要渡江，直攻采石。快雪时晴，佳。力不次，君正面迎敌，吾定当拖延后军。顿首。”正要收笔，金兵营长开始轮番毡帐相敲探望。

时晴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紧张，马上跃步由窗口翻出营帐。落地警觉地观望四周，依旧都是快步向奔的兵士，便快速闪入旁边的侧帐，兵器行囊间只见一只矛隼。时晴快速地将那信纸系于矛隼腿上。

“乖，一会等没人时，你自行飞走，记住，要快点送达。”时晴对着矛隼亲昵一语，温柔地捋顺它的羽毛。便拿起短小的双佩刀挂在腰间。

“我走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挂在时晴的嘴角，转而露出了坚定刚毅的眼神。一个翻身，跳出小帐，混入了这五角连营的洪流中。

时晴见人流都是往江边汇合，心中不免焦急。但也只能见机行事，进入自己的阵列，尽量往前靠去。

十万军列，旌旗已起，统帅在旗下高台威坐。

想来是这雪来得急，又不见停歇，惹得金兵不得不加快速度。

时晴踮脚看去，看到了那在点将台上批裘戴绒、金刀在侧的统帅。

完颜亮！

时晴皱紧眉头，袖中小镖已然待命。但转而一想，宋源说过，此战必须两军交接，让宋军得以大胜，如若靠暗杀，反而不能了结这场危机。便收起架势静待金兵的军命。

雪子飞得煞急，完颜亮这几日一直在督促着部将加紧造船，本想借着尉子桥一战之捷趁势直取采石矶，可昨日开始这飞雪就不曾间断，自然是心急如焚。

号角声过，战鼓停歇。完颜亮此刻却在点将台上挥笔疾书。

只见一披甲整装的金兵统领上台对众金兵宣言：

“尉子桥一战，我军斩首宋军数万，本想借势直取采石矶，无奈兵多船少，只能扎营和州，整顿造船。如今六角雪势已起，断不可再让宋军苟延残喘，于是借机调兵。此战在速，速战速决才为上策。如若再让雪势加大，恐会更加不利于我军渡江。”

话到此时完颜亮重掌拍在刚写就的宣纸之上。

“七年筹备，只在朝夕，此战关系整个战局，渡江而过，江左即在我大金的手中。尔等即可随我将这旌旗直插在西湖之滨、凤凰山上。”

“好！好！好！”时晴身边的金兵个个振臂高呼，时晴的眼中倒是闪出一丝寒光，但也不得不跟随着振臂。

“六角奇花已飞，天时已到，不得不攻！”完颜亮眼中尽是杀气，他一把拿过桌上的纸宣，顺势在手上挥了挥，“宋人不是喜欢以文治国么？我今日就送他们一诗一词。让他们看看我军将士并不是什么只识打仗的所谓蛮夷。如今他们溃不成军，军中早无主帅，尔等兵精体壮，马上如风，渡江登陆后即是尔等的天下了。”

说完，完颜亮当即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眼中的杀意丝毫未减，让人不寒而栗。时晴此时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只见一匹白马被牵到人前，时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群情激奋中，白马被赶到了旌旗下。

手起刀落——

时晴闭眼扭过头去不想再看。

杀白马祭天——

时晴此时可以彻底确定了，今日金兵即会渡江。

当时晴把视线再次移到旌旗下。白马分尸，马头断裂，血色涂地。时晴轻轻叹了口气，想到如若让这些金兵渡过江去，到时候江左兴许就如这血泊中尸首分离的白马一般，死分竟地。

我定当守我世代之江南福地。

时晴望向江南，雪花打在脸上，看来这次答应来帮小源，是正确的选择。

完颜亮叫人押来一个平民，便将刚才的那张纸宣装入信封，扔给了那和州的平民。

“送过江去，看看你们宋国的将领能不能和我比一比这文采。”完颜亮的脸上显出一阵不屑，转而又是一副志在必得之势。

白雾弥漫在江上，那迅捷的矛隼直越过长江，俯冲向牛渚山，停靠在了那白衣御史的臂上。

“快雪时晴？时晴？”一如既往的微笑在梅花御史的唇边弥漫开来。

“好名字。”

梅花御史轻轻抚摸矛隼。

“既然要战，那么就痛痛快快地来一场吧。”

而此时，他身后行将过来的小将也已经整装待发。

“大人，我部已经将散处沿江各地无所统辖的军队、船只迅速统合起来，沿江布阵已经初步完备。”来者正是那青青少年虞杭孙。

“嗯，还好是赶上了。战斗即刻就会打响，通知沿江各统制，依计行事。进入最高备战状态！”宋源眼中露出一股鲜有的肃杀之气。

虞杭孙心中一惊，那么快？！但看到宋源紧皱的双眉，心中不敢有所怀疑。赶忙应道：“是！下官这就去通报！”

宋源听到身后急速离去的脚步声。对着那漫天飞雪和波涛依旧的长江，一声轻叹。他将那矛隼再次放飞。

右手伸向了怀中。手出笔显，碧灵韵点。执袖挥洒，灵息直冲天际。

身边，碧衣、白衣一一隐现。

“要战便战！哥哥，今日，终要一战了。”宋源的眼中饱含依恋，“我定会用性命保我大宋河山，稳固江左福地。”

“小源。”碧灵环身的仙灵将一条隐现着青蓝波纹的披纱披在了宋源的肩头。

“诸夏。”宋源回身，对着这笔中所出的仙灵微微颔首，而后视线即转向了诸夏身后身着白色水波纹衣的另一位仙人。

“这位就是……”

诸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宋源恭敬一拜，旋即再次将手伸入怀中，举袖挥洒，白宣凌厉铺陈于身前。

执笔点灵簿，七十二点将谱，三十六振魂幡，划笔间布灵为阵。

“今日一战，执笔之子定当竭尽所有，倾其全力，祈三十六部神王护法于吾侧，与吾共进退，以佑大宋。”

诸夏与白衣仙人颔首相拜，纷纷引灵入那图腾隐现的灵簿。

“二仙订立契约，誓助执笔之子采石矶一战。”

宋源回头看向二仙，眼中满是肯定。

二仙笑而再次诉说：“千年尧舜心，心成身已殁。始随苍梧云，不返苍龙阙。”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宋源仰天一笑。

“六合俱在，如风随行！”

宋源将手重重地印在了那仙气缭绕的灵簿之上，青碧色的灵息如电光石火骤然相遇，缠绕交持直冲江面。

宋源闭上双眼，似在倾听那天地之音，听风实行，辨音得势。

纵是紧闭双目，心中却是一目了然。

“金兵果然已经下水而渡。”宋源闭眼说道。

“静听差遣，当如何应战？”诸夏远望向那江北。

宋源闭眼锁眉深思。

风雪划过耳畔，拍打在他秀丽的脸上。

二仙伫立在风雪中，听到了他一字一句的回应。

“夏火土御，河伯浪雾起，飞羽箭秀在前在后。”

“是！”二仙鞠躬领命。

白雾过江，雪子纷飞。

时晴用木板简陋搭起的木船随着那浩浩荡荡的金兵大军一起渡江。似是听到了风中的回响，眼眸中多了一份锐利。

“哼！谁说女子不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