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第七天,我的游戏小号因开麦骂人被开盒。
所有个人信息暴露,名字再次登上热搜。
【前职业GS游戏选手柯乐安,继无耻退队后坠落成游戏喷子】。
妻子和儿子被记者围堵。
她狠狠放话 :“和他结婚是我一辈子的羞耻,我们已经准备离婚,以后他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母子无关。”
她不知道,我是真的死了,今天才被从海里捞上来。
1.
七天前我坠海身亡,被警方捞上来时,尸身已经胀烂到无法辨别。
魂魄在空中漂浮许久,终于想起回家的路,却在家门口看到妻子朱以彤带着儿子,迫不及待与我撇清关系。
身为律师,她的话向来冷静又犀利,像利剑,句句插进我心里。
一进家门,她就把所有气都撒在我电脑上。
她一边拔数据线,一边跟儿子抱怨。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找了你爸这么个就会打游戏的废物,把我面子都丢尽了。”
儿子小宝也跟着附和:“都怪爸爸,他做坏事招来外面那些叔叔阿姨,害得我都不能出去玩了。”
我苦笑一声。
自从生了小宝,为给儿子做榜样,我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一句脏话。
别人传传是非也就罢了,最亲近的家人也不相信我,跟着人云亦云。
朱以彤泄愤一般把电脑拆的七零八碎,我在旁边看着,心忍不住揪紧。
那是我花了一个多月精心组装的设备。
收废品大哥把电脑装上三轮车时,她得意一笑:“垃圾就应该扔进垃圾站里。”
电话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她瞬间欣喜起来,说话声音也不自觉柔和起来。
“嘉远,你打来电话真是太好了,我和小宝刚才被那些记者吓坏了。”
又是梁嘉远。
她的老板,也是名镇洛市的金牌律师。
“我看到网上消息了,幸亏你准备离婚了,不然又要跟着被骂好一阵子。”
朱以彤撒娇抱怨着:“是呢,这阵子他脾气越来越差不说,还拿抑郁症来骗我,我真是彻底受够了。”
这段时间,我情绪确实很不好。
两个月前,国际大赛即将来临之际,我因伤从GS游戏国家战队退出。
一时间,无数网友骂我临阵脱逃,被冠上无耻退队的帽子后抑郁症病情急速加剧。
鼓起勇气向她坦白病情,那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说:“柯乐安,你就是个懦夫。”
“你就不能像梁律师那样,当个男人抗起事儿,别用这些莫须有的病来搪塞我。”
后来,我亲眼看到梁嘉远送妻子回家,两人在车里暧昧不清,甚至登堂入室,对我冷嘲热讽。
我终是没控制住脾气,和她狠狠吵了一架。
第二天,我收到了她递给我的离婚协议书,像是早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坠海那天,深思熟虑后我终于决定签下离婚协议书。
我独自一人来到当初向她求婚的海边悬崖,吹着海风追忆过去,准备将一切彻底放下。
在看到梁嘉远发来那张和妻子的亲密照时,我一个晃神,脚下不注意踩空,坠入深渊大海。
……
两人在电话里你浓我浓聊了好一会儿,约定第二天小宝生日一起去游乐园玩耍,直到朱以彤手机不停插入来电。
她接起来,是我曾经的战队教练陈教练。
“乐安现在在家里吗?他没事儿吧?
“刚才我接到公安局电话,说在一具无名尸身上发现了一枚我们战队的荣誉戒指,我给他打个好多个电话都没人接,他不会是抑郁症加重想不开……”
“不可能!”
不等教练把话说完,朱以彤立刻大声否认,紧紧握着手机的手指指尖泛白。
2.
第二天一早,朱以彤和小宝打扮的精致可爱,坐上了梁嘉远的顶配宝马。
一上车,小宝兴奋的手舞足蹈:“哇!梁叔叔的车车好大,比爸爸那个小破车帅多了。”
梁嘉远笑着摸摸小宝头,递给他一个精心的礼盒。
“生日快乐,小宝!”
那是个限量版变形金刚玩具,价格至少五位数。
想到我那份还躺在出租屋的生日礼物,不过几百块钱,确实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小宝尖叫着扑进梁嘉远怀里,在他两颊上献上亲吻,朱以彤在旁边也跟着笑得开心。
我看着他们愉快温馨的模样,默默别过脸。
离开家之前,我也跟朱以彤提议过在小宝生日这天去游乐园玩儿,却被她以工作忙推拒。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工作。
小宝爱不释手玩着变形金刚,突然抬头问道:“妈妈,今天我过生日为什么爸爸不回家,也不给我送礼物?”
我心里一酸,多想一把把儿子搂进怀里,告诉他爸爸就在这里,生日礼物也早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现在没有办法……
朱以彤刚要回答,小宝又自顾自说着:“算了,爸爸来了也只会管着我,这不让那不让的,也不会买这么好看的玩具给我玩儿,烦得很。”
半伸出的透明手臂就那么停在空中,又慢慢缩回放下。
儿子身体一直不太好,为了提升抵抗力,平时我都严格控制他的饮食。
我自己从小学习不好,进入国家队之前就靠着打游戏直播、卖号卖装备挣钱,所以对于小宝的学习,我十分上心。
给他找最好的学校、最好的老师,各种课外辅导班,提前预习他的课程,熬夜帮他批改作业。
我以为的倾心付出,儿子并不领情,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严苛爸爸。
游乐园里,梁嘉远和朱以彤一人牵着小宝一只手,像荡秋千般把小宝悠得老高,把小宝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旁边路过的女生对她男朋友说:“以后我们结婚生了宝宝,也一定要像这一家三口这样幸福快乐。”
朱以彤听到后,没有反驳,只是羞涩地瞥了一眼同样深情看向她的梁嘉远。
“嘉远,以后你也会一直对我和小宝这么好吗?”
“当然了,你放心。”
他们是一家三口,那我算什么呢?
曾经我们也拥有过这样的开心和睦,走到哪里都人人称羡,直到四年前朱以彤考取了律师证,进入梁嘉远的律所实习。
她开始厌烦我的工作,不停拿我和梁嘉远比较,加班的次数也原来越多,回家时间越来越晚。
今天天气很好,游乐园上空太阳高照。
我虚弱的透明身体完全暴露在炙热阳光下,被灼烧的遍体鳞伤。
可心口的位置,却如同那日坠入海底的感觉,冰冷刺骨。
趁着朱以彤去卫生间的功夫,小宝拽着梁嘉远的大手撒娇:“梁叔叔,小宝饿了,想吃汉堡可以吗?”
梁嘉远痛快答应下来,牵着小宝进入汉堡店。
本能使然,我冲上去大喊一声【不行】,却无济于事。
3.
朱以彤找到他们的时候,梁嘉远正蹲在汉堡店门口手足无措,焦急唤着小宝名字。
而小宝躺在地上,满脸红疹,小手不停抓着脖子,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梁嘉远!小宝为什么突然这样?你给他吃什么了?”
朱以彤高声怒吼质问他。
梁嘉远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在他印象中朱以彤是个温柔小意的女人,从来没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过话。
“以彤,你冷静一下,是小宝说想吃汉堡,没成想才刚吃了几口他就这样了。”
“小宝是严重的过敏体质,不能吃任何小麦制品。”
看到男人脸色阴沉明显不高兴的样子,朱以彤急忙放低声音道歉。
“对不起……是我一时太心急了。”
像是想起什么,朱以彤急忙在包里翻找,可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要的东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过敏药呢?怎么会没有?乐安每次都会记得……”
说道一半她猛地顿住。
因为儿子的特殊体质,我总会给她的包里装上过敏药,以防小宝遇到突发情况。
今天她背的这个包我没见过,应该是我离开之后梁嘉远给她买的昂贵名牌,里面自然不会有过敏药。
小宝还在地上痛苦挣扎,身为父亲,我别过眼不忍直视。
却也没有向以往一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能一命换一命。
我无数次跟他解释过吃错东西的危险性,每次小宝都不耐烦冲我翻白眼:“行了爸爸,别唠叨了。”
他明明知道不能在外面乱吃东西,却任性地把我说过的话全部当做耳旁风。
救护车很快把小宝拉到医院,又是洗胃,又是进行抗组胺药物治疗。
幸亏医治及时,小宝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需要住院观察一晚。
朱以彤在病床边拉着小宝的手不停流泪,梁嘉远将她圈进怀中安慰。
“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不会像柯乐安一样不负责任,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的。”
怀中女人点点头,娇弱道:“嗯,我相信你。”
医生进来查房时,眼熟的面容让我楞了一下,竟是这两年一直负责小宝病情的刘医生。
他看向缠绵相拥的两人,冷冷开口:“这是医院病房,请注意一下影响。”
再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瘦小身影时,眼中微露不悦,质问朱以彤。
“患者的脱敏治疗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年,再有一个月就能基本痊愈了,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么严重的过敏反应?”
其实我也很好奇,脱敏治疗是一个长期繁琐的工程,过去十个多月,我一天不落帮小宝注射药物,帮他度过最难的病情反应时间。
离开家的时候,因为不放心,我还手把手教朱以彤如何使用药物,并再三叮嘱她坚持用药的重要性。
朱以彤勉强扯了扯嘴角,尴尬回答:“一到扎针的时候小宝就发脾气,他不愿意,我总不好逼孩子……”
医生再没说话,沉默着检查小宝各项指标,直到即将离开病房。
“为了孩子好,以后还是让他亲生父亲继续负责脱敏治疗吧。”
4.
夜幕降临,梁嘉远借口有工作离开了医院,独留朱以彤守夜。
也许是想到医生离开前最后那句话,她拿出手机拨打我电话,得到的只有冰冷的关机提示。
她不死心,反反复复拨打了很多遍,直到怒气涨红了脸颊。
手机被狠狠塞进包里时,小手指不小心勾到一个金色键帽形状的钥匙扣,朱以彤从包里掏出钥匙扣,拿在手里反复摩挲。
“柯乐安,当初不是说好了要永远保护我吗?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看着那个钥匙扣,我也渐渐陷入回忆。
谈恋爱时,她不嫌弃我农村出身,白天,我陪她在图书馆苦读法律,晚上,她缠着我教她打游戏。
那个钥匙扣,是我第一次参加GS比赛赢得冠军时得到的小礼物。
那天,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她承诺未来,无论何时都一定会保护好她。
为了让她和小宝过上稳定的生活,我没日没夜练习,终于成为一名职业选手,国家队队员。
我以为这样她会开心,会安心,没想到她却开始拿我和梁嘉远比较。
她说梁嘉远是主持正义的神,而我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游戏瘾君子。
第二天一早,梁嘉远来接小宝出院。
刘医生看向朱以彤:“有一些医嘱需要和小宝爸爸交代,他还没来吗?”
朱以彤挽起梁嘉远的手臂,回答道:“以后他就是小宝的爸爸,有什么事情跟他说就可以。”
小宝接着说:“我妈说的对,以后梁叔叔就是我爸爸,他可比我爸对我好多了。”
他坐在床上,喜滋滋吃着梁嘉远带来的各种高级巧克力和糖果,那些我严格控制他吃的甜食。
不过一晚,就忘记了昨天乱吃东西后遭的罪。
发现朱以彤出轨时的痛,都没有小宝此时这句话来得强烈。
伴随着心口疼痛,我开始思考,之前对她们母子单方面、毫无保留的那些付出真的值得吗?
永远没有回应的爱意,又能坚持多久呢?
刚从医院回到家,朱以彤电话响起,是市公安局的刑警打来的。
“朱女士,根据现有证据,我们怀疑前两日天在海边发现的无名尸是您丈夫柯乐安,现需要到您家中提取一份DNA样本进行确认。”
朱以彤神色恍惚着否定;“不会的……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