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成了。”
“我们家阿眉就是厉害，十六岁就练气了呢，你父亲回来一定高兴坏了。”
“夫人…那个…小姐不是练气。”
“诶呀，我又不懂，不是也没关系，再来过嘛…元宝你怎么汗都下来了？诶哟，阿眉是不是走火入魔？”
“…夫人，小姐…筑基了。”
……
识海中。
阿元托腮坐着，手中一枚真火远远抛出，又远远回到手心，以此打发无聊，以及那么一点点担心。
因为担心会影响到齐双喜，她这两日便始终这样枯坐，不去练功，不去冥想，甚至没有放出一丝灵识，去气海里观看。
自懂事以来，绝对是最无聊的两天。
所以极为难得地回忆起往事来。
当年十六岁的她，只闭关十日，便直接跨过练气，一步踏入筑基。
据说这件事封锁得极紧，只有母亲和元宝叔知道，元宝叔还把她关在了洞府里，五年后父亲归来才放出，又过了两年，才对外宣告筑基成功。
父亲说元宝做得很好，天才易折。
但二十三岁筑基，已是小小轰动了一把，六峰送来的贺礼，把家里摆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提亲的，父亲外刚内柔，来人便也软磨硬泡，幸好母亲一个村妇，哪懂得那么多礼啊数的，一张嘴向刀子似的，便把那些念想给断了。
有了自己这事，两个弟弟的修行，父亲便小心许多。
幸好不像自己。
二弟四十一岁筑基。
三弟三十二岁筑基。
都算正常。
她问过父亲，李家到底在防谁？
父亲说，防天下。
后来元宝叔叛变，父亲疯了似的，不顾金丹受损，也要在进入太虚前将其斩杀，恐怕就是担心这十六岁的事情传了出去。
她不傻，从那一天起，她就再没过炫耀的冲动。
这家伙今年多少岁了？二十五还是三十五来着？
也不慢。
……
气海内。
「补天录」运行数十周天，那一片清潭翻翻滚滚，尽数气化，充盈了整个气海。
清潭底部五光出，直达天际，灵气如被召唤，纷纷入阵，形成赤、青、黄、白、黑五道莹莹光柱，矗立于天地之间。
景象可谓壮丽，但齐双喜仍不敢做最后一步：将五柱合一。
因为每道光柱的色彩还不纯粹，其他四色如柳絮般杂在里头。
他知道自有修仙以来，有多少修士倒在这个关口，这也是为什么「筑基丹」会成为最强硬通货的原因，所以哪怕虚弱感越来越强烈，已有气血耗尽之象，他还是想再试试。
「补天录」里没有记载这个情况。
此时也已经完全没可能分出神识去问阿元。
唯有靠自己了。
「补天录」。
这个典故他当然没有忘记。
因为擎天柱断了，天漏了个大窟窿，天下子民眼看要遭殃，女娲便炼了五色石，把天补上。
而女娲为了这事有没有死掉，好像有不同版本。
对了，石头在哪里？
自从踏入练气以来，他只见五色光，还没见过那块石头。
自己真是太蠢了。
他暗骂一声，神识探入干涸潭底，一块石头缓缓升起。
一块灰溜溜的石头，拳头大小，几分像芒果。
石头围绕着五道光柱，盘旋向上，所过之处，杂絮尽去，直到看不见的地方，依然向上。
齐双喜只静静欣赏着，琢磨着其中玄理，终于在气血将尽之前，石头停下了。
汝补天耶？天补汝耶？
分那么清楚干嘛，都是互相帮衬。
他这样想着。
五道光柱缓缓合一，五彩之光大放，照亮整个气海，光华来来得快极，又去得快极，仿若只是一瞬，气海之内又恢复冷清。
清潭大小未变。
只是灵力精纯了何止百倍，更有五色光荡漾，却不是自潭底而来，而是潭水尽成五色，五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分明和不分明之间，极是好看。
潭上又有三个古老篆字微微闪现。
齐双喜带着极大期待看去，一看却是哭笑不得。
「拾荒郎」
这就是我的仙基吗？
怎么听着像是……
算了不说，免得不敬。
随着「拾荒郎」三字入眼，种种神异浮现在脑海中。
仙基「拾荒郎」，识残而补缺，不负天下之所望。
练气时，可识灵器之残缺。
筑基时，可识人兽之残缺。
金丹时，可识天地之残缺。
元婴时，可识自我之残缺。
「拾荒郎」自残缺而起，每受残缺，便获进益，如若吝惜自我，非但元婴无望，必受天人共遣尔。
懂了，不用翻译了。
齐双喜揉揉脑袋，从此奠定了玩命付出的一生。
——阿元姐姐，我成了。
——恭喜，金丹不远了。
——哈哈，我也是这么觉得，对了阿元姐姐，当时你也是这么臭吗？
——你觉得呢？
——哈哈，那自然不会，你怎么好跟我们比。
齐双喜回到现世，准备好的东西一样没用上，收进储物袋。
从练气到筑基，身体已经重塑，眼下满身污秽不堪，这便打开洞府，朝门外的刘甲颔首示意。
刘甲像被使了定身术一般。
他心里痛快，拍拍刘甲肩膀：“多谢了，绛宫堵得那么厉害，找些丹药通通，然后再来。”
说罢几步跳入山中清潭，留下刘甲骇然回望洞府。
洞府内的灵气，好像又浓郁了几分。
……
对于自己进阶筑基，阿炳不像刘甲那样诧异。
只是嘴角压不住的兴奋。
齐双喜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商齐现在这样，这家伙一定是忍不住动手过招了，哪怕知道必败，也想啃下块肉来。
“老邱的，拿去。”
阿炳接过筑基丹，头也不回就要走出门去。
“令牌。”
齐双喜接住令牌，听着阿炳走远。
据他所知，阿炳在落仙村里从未用过洞府，而且十岁出头，就已经奔着筑基去了，却好像一直被敏姨压着，他也曾迂回打听过几次，敏姨始终笑着说：
“他是个好孩子。”
齐双喜每次听到都以为是敷衍，直到落仙村遇袭，阿炳一路各种手段，牺牲了至少十个伙伴，才让他们仨突围成功。
他是个好孩子……
齐双喜揉揉脑袋，视线落回商齐身上。
他筑基成功时便知，自己能看到修士身上的残缺，但还是没有想到，走进这个屋子，便被狠狠吓了一跳。
商齐整个人，灰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