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弢笑了笑,说道:“文言兄稍安勿躁。你的单子里的人不行,不代表其他东林不行!”
“反正,你也就走个居间,只要是东林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莫非,你心中已有了人选?”汪文言看了李伯弢一眼。
“那是当然,虽然他们也算是东林,不过如实说来,主要是因为都是咱的浙江乡党,所以也算了解!”
“哦?那说来听听!”
“如果文言兄也认可,那我推荐两人,这两人咱也只有耳闻,不算太过了解。”
“其中一个,正是南直隶宁国府推官,浙江余姚人黄尊素!”
“另一个,则是山东章邱知县,浙江金华人朱大典!”
汪文言听了一会,皱了皱眉头,说道:“伯弢兄,就算我相信你,你推荐的人,东林这边总是会有疑虑!”
“你不说,会有谁知道?”李伯弢看着汪文言笑道:“咱也知道,这名单绝不是文言兄一个人就能定出的。”
“可对你文言兄来说,虽然是替东林做事,可咱推荐的人选也没背离你的底线不是?”
“更重要的是,对你来说这不过就是生意,只要都算是在东林内,推荐哪个不是推荐?”
李伯弢虽然确实不熟黄尊素,可他当然知道黄尊素的大名,就像汪文言一样,这两人在东林算是难得的聪明人。
就算和自己道不相同,但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远远比和那些东林清流容易了多了。
因为,至少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妥协,什么时候能够让步,什么时候还可以合作一把。
所以,与其让那些“打手”上位,不如让东林里的聪明人上来。
至于另一个人选,朱大典.......李伯弢心里清楚,这多少是自己的私心作祟。
总之,只要能把这个叫朱大典的,调得离浙江越远越好——也不管他去哪里,反正越远越安心。
汪文言听罢,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理儿,只不过:
“这黄尊素咱能理解,毕竟邹元标邹先生经常有所提及。可这个朱大典是何人?连我都没听说过,这也能算是东林?”
李伯弢尴尬的笑笑,说道:“你们提拔了他,他不就是东林了?更何况他是黄尊素、魏大中和阮大铖的同年,你打听一下就知!”
“原来是这样......”
见汪文言一时未语,李伯弢便道:“于玉立、顾大章、黄尊素、朱大典,再加上李邦华——这五人,我可以试着帮他们谋个进阶之路。这可已经超出了我原先答应你的份额,这笔生意,对你来说,是稳赚不赔。”
“好!”汪文言也不犹豫,稍一沉吟,便点头应下,接受了李伯弢的提议。
李伯弢此时略作思索,心中却知,这会是一个趁机加码的好时机,若要再换一个条件,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现下虽然左光斗办的案子在东林中备受瞩目,可眼下这案子还未真正结底,风向未定,多数人还未意识到,一旦办成此案,这左光斗的前路将一片光明。
升官对于左光斗来说,将是轻而易举之事。
李伯弢就打算利用这信息差,在现在左光斗似乎声势未起之时,换取一个自己的利益。
“文言兄,在下还有一言。”
“请说!”
“你也知道,此次出狱,左司谏帮了我一个大忙。”
汪文言点了点头。
“当然,这里也涉及到了条件的交换。咱家的大司寇同样和张问达达成了协议!”
“哦?我虽然也略有耳闻,不过可否请伯弢兄详细一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司寇依旧遵循自己的辞呈,一旦皇上恩准,立刻归乡。只是在辞职期间,就不再过问部中庶务了。”
汪文言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和大司寇都觉得左光斗人不错,若是东林想要一个都给事中的位置,至少大司寇不会反对左司谏本人!”
“哦?!”汪文言一听,立刻起了精神!
他立刻明白到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在明朝六部体系里,最重要的位置其实并不是五品的郎中,也不是六品的员外郎,而是科道系统里的“给事中”。
别看他们只是七品官,可这职权却大得很——给事中分设在六科,各自负责监察六部,专管风闻奏事、封驳章奏、纠劾官员,权力不在品级,而在于话语权。
这给事中里,又细分为给事中、左右给事中,以及六科之首的“都给事中”,品级由从七品到正七品。
虽然,仅仅是七品芝麻官,但“都”字加身,意味着他是一科之主,能在朝堂上直接向天子进言,封驳内阁、六部的政令。
看看如今,叱咤朝堂的两大党魁,齐党的亓诗教,是礼科都给事中;楚党的官应震,是户科都给事中。
这两位朝中谁不知谁不晓?可细看他们的衔头,不过还是七品。
但就是这七品,能撼动九卿,震慑六部,出一纸弹章,便可搅动满朝风云。
而且,这都给事中虽说只有七品,可一旦升迁,都是直接升为正四品京堂(副职),比如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或是大理寺少卿。
而部会中的五品郎中若是升转,一般都是外放正四品知府。
一个京堂,一个知府,两者间的权势是天差地别。
因为,在明朝的晋升体系里,一旦成为京堂——基本上这只是一个过渡职务,没过几年就会走两条不同的道路:
或者,调转都察院成为左右佥都御史,外放巡抚一方;或者直接成为各部侍郎,以及京堂正职。
无论是哪一条,都比外放知府熬资历强上千百倍!
这就是为什么兵部观政教授霍维华,之后一怒之下投奔阉党的原因——自家堂堂一个给事中,居然被赵南星外放成了一个五品按察佥事......
因此,在这等朝局下,谁能拿到一个“都给事中”的位子,谁就等于拿到了言路的金口,打击政敌、扶持己方,要什么有什么。
汪文言略微一想,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于是直接问道:“那咱们需要拿什么来换?”
李伯弢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作为交换,东林的人需要支持,现在的京畿巡按河南道御史潘汝桢也成为都给事中!”
汪文言看了李伯弢一眼,倒也并不意外,只是略有些疑惑:“这个条件听着倒也问题不大,只是——现在六科之中,莫非有哪个都给事中的位置空了出来?”
李伯弢微微一笑,缓缓道:“确实,眼下正有一席都给事中的空位。”
“哪科?”
“兵科都给事中赵兴邦之职!”
“他是要调任他处?”
“不是。”李伯弢摇了摇头,语气低了几分,“辽左战事大败,赵兴邦持兵部红牌,奉命急赴辽东督战。虽说后来,主要的责任都是由辽东杨经略一人扛下......”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场败仗,和兵部催促轻进,绝脱不了干系。尚书不能骂,兵部不能动,那只有去辽东前线的都给事中承担下骂名!”
“赵兴邦也知自己身陷风口,自辽东回来后,便称病不出。如今,一旦有合适人选,这兵科都给事中的位子,自然就是换人的时候了。”
“原来如此!”汪文言心里盘算着——只要稍加运作,这位置说不定真是个唾手可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