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光片在观片灯上投下蛛网状阴影。德克数着第十一根生长线，它们像被暴风雨摧折的麦秆般歪斜纠缠。“生长板钙化延迟。“队医的圆珠笔戳着片子上泛白的区域，“未来两年最多长高五厘米。“
更衣室的挂钟秒针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德克盯着储物柜里泛黄的《世界足球》杂志——封面罗纳尔迪尼奥的笑容被卢克用红笔涂成恶魔。此刻他才意识到，那些被刻意垫高的鞋垫，那些偷喝帕特里克蛋白粉的深夜，不过是献给生长之神的可笑祭品。
训练场的夏蝉叫得凄厉。当德克第十四次被撞飞在草皮上，卢克的金色护腿板反射着毒辣的日光。“侏儒就该去踢室内足球。“董事之子碾过他的左手小指，那是母亲贷款买来的首双真皮球鞋的位置。
月光浸透第五球场时，故障的照明灯在德克睫毛上结出霜花。他正对着生锈的球门练习倒挂金钩，腰间的旧汽车安全带是玛吉特制的重力装置。第十次摔落时，看台阴影里传来硬币划过铁栅栏的锐响。
“知道吉普赛人怎么驯服不长的马驹吗？“流浪汉的银酒壶在月光下泛起尸骨般的冷光。他跛着脚走进光斑拼成的北斗七星阵，破毡帽下露出半张被火烧毁的脸。
德克擦去鼻血的手顿在空中——流浪汉的右脚正以不可能的角度勾住下坠的足球。那个动作让他想起暴雨夜看的盗版录像带，96年奥运会某位中场大师的世纪停球。
“他们给马驹绑上铅块，“男人突然用西语哼起探戈，“等解开时，轻得能踩着露水奔跑。“他的义肢膝盖发出齿轮咬合声，足球在七个光斑间弹跳成某种古老星图。
当晨雾漫过训练场铁丝网，德克发现自己记住了所有诡异训练法：蒙眼在碎玻璃上盘带，用钓鱼线控制足球旋转，甚至喝下混着铁锈的“生长药水“。流浪汉的银酒壶底刻着模糊的日期：1996.7.12。
秘密特训的第三周，德克在淋浴间发现腋下冒出的第一根金毛。他疯狂翻阅图书馆的解剖学书籍，在《骨骼发育与运动损伤》某页发现铅笔写的批注：“真正的成长发生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D.M.“
秋雨席卷曼维克的那个清晨，U13梯队名单贴在公告栏。德克·弗林的名字蜷缩在替补末尾，恰似被踩烂的枫叶。但没人注意到，他的体检报告上，跟腱长度悄然突破了黑人血统球员的平均值。
玛吉在第三器械室扔给他绑着铅块的护腕。“从今天起，“她掀开训练服露出脊椎上的电子植入器，“你的敌人是地心引力。“德克在倒立俯卧撑时瞥见墙上的涂鸦——某位前辈用鲜血画成的生长曲线，在某个节点突然呈九十度暴起。
平安夜，艾琳在二手沙发下发现儿子藏起的生长激素广告。她彻夜缝制的新护腿板里，藏着从教堂偷来的圣徒骨灰。当德克在寒风中加练任意球时，那些被铅块拖慢的轨迹，正悄然积蓄着撕裂空气的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