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暂止干戈

怨念随风起,我对中年男子怀有满满的怨恨,可我明白在我这个年龄,我也只能做出这么一点情绪上的表达,而不能给他做出什么实际伤害。

我的愤怒,我的不甘只是无能的宣泄,什么也代表不了,改变不了。事情推着我前进,或许我不懂事,在当时看来或许有些小题大做,但总有人比我更懂事,总要继续接下来的路,踏过荆棘和鲜花,怀揣一线对未来的希望勇敢走下去。

母亲没有和我一样默默无言,她转过身看着中年男子尽情表现他的聪明才智,目光幽幽流转,紧盯着他,注视着他,看他接下来还要再说出什么大是大非要挟我们。

中年男子被母亲看得有些发毛,也不好接下去再说些更过分的伤人话语,也许只有未说出才不会给人以巨大的伤害,但是已经说出口的话又怎能轻易撤回?

几人都不说话,场面一下凝滞,莫名的诡异奇怪之感再次席卷每个人的心中,所有人都不知在想什么。

事情干戈本由中年男子一己引起,本应由他做出反应,但是他不说话。当无人说话的时候总得有人要站出来,不管你是对还是错,总要有个说法或者说有个结尾,让事情就此结束,当成啥事都没有的样子。

母亲轻声细语:“那哥,你说的对,以前的事还是不要多谈了,过去的事还是过去了,往事随风再谈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多加伤感而已,孙医生在大家心里到底如何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不是我说他好就是好,说坏就是坏。你怎么想他不关我的事,以后我们还是少提孙医生吧,省的闹得这么不愉快。”

看来母亲还是选择妥协,不和这个可恶的中年男子计较,或许是他说到母亲的心坎,或许是他太过厉害母亲只能后退一步,抬头不见低头见,乡下的人关系不能闹得太僵。

那中年男子也微微一笑:“花,这就是了嘛,没必要生气,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既然你不想提那就不提了。但是花,我必须这时得承认你说的这句话说的有些对,就在我刚才我灵光一闪,竟然觉得刚才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母亲似笑非笑看着他:“哥,是哪句话,我说的还有对的吗?”

他连忙道:“当然啦,烂船都有三斤铁,你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就像孩子说的,那什么金石什么完人,我不懂,大概就是没有完美的人吧。我想也是,你看这次孙医生不就栽了吗?”

母亲才不信他鬼话:“从哪论,你说的清楚点?”

他一片长篇大论:“听我说啊,花,这次不是孙医生把老罗打电话给劝回来的吗,孙医生不是说老罗媳妇可能有大病必须要到县城医院检查治疗才行。可是你看怎么着,等老罗带他媳妇到医院四五项检查一做,医生多次检查一看,啥事都没有,就在医院打了几天针就行。你说要是啥事都没有,那还去县医院干什么,白费那么多钱,还不如就在孙医生那个小诊所挂吊瓶输液不是更方便吗?从这件事我算是清楚了,孙医生一不是完人,他也会诊错,你知道吗,我都有些害怕了,通过这事,要是他……”

母亲打断他的话:“停,哥你打住,孙医生虽说诊断错误可是他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啊,他把老罗从外头喊回来只是为了更保险一点,你不能就因为这件事就这么指责他给他泼脏水吧,谁没有犯错的时候。”

中年男子有些气馁:“小花,诶,不是,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谁都会犯错,我这是站在你的方向想问题的,这次孙医生犯错实在有些严重,不能忽视,话说你刚才不是挺怨他的吗,怎么这会替他说话了?”

母亲继续说道:“我没怨他啊,我自始至终不是说他未必有多好嘛,我并没否认他是个好医生,只是人都会犯错。可是照你这意思,他以前干的事都好像有错一样,你是不是巴不得他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求之不得?你这心态可要不得!”

没想到一度争论后,母亲竟然为孙医生说话,我不明白两人谁说的对谁说的错,或许这世间对错不是那么容易分辨。

当时我觉得也许是中年男子的一番话将母亲这些年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导致母亲也放松了对过去的执念,对孙医生的看法也产生一定的偏移,或许根本没有。

母亲她可能一直是对孙医生抱有这种想法,她口口声声说孙医生不是完人不过是她对自家对自己遭遇的一种宣泄,其实她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事。孙医生不过是她当时找的一个足矣说明足够她摆脱痛苦的人,自始至终,她并未对孙医生看不惯。

相反是这中年男子开头就说孙医生哪里都好,紧接着现在又说孙医生说不定干了其他更为严重的事,看来从他心里上江,他也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敬畏孙医生,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倒戈,说孙医生不好的话。

可是这终究是我个人所思所想,谁又能知道他到底如何想孙医生,如何想母亲想我们一家人,人心终究难测,说不定他……

中年男子继续说:“好吧好吧,终究是我想的太多,哪有那么多次误诊,从这几年孙医生的看诊,我们都知道他尽心尽力为咱们,肯定没我想的那么严重,要是真有那么严重,岂不是大家都清楚。更何况孙医生治病救人已经一二十年了,再差的医术也会变得炉火纯青,外行也变内行不是?”

母亲点头:“哥你说的是,不过我有些好奇,有些奇怪,你说我们乡里怎么就孙医生一个医生,我听别的乡里人都说他们那里有好几个医生,不像我们这儿,哥你世代在这里生活,知道什么原因不?”

中年男子脸上满是自傲:“那可不,这乡里乡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嗯,就这一二十年的事情来说吧。在我们乡里之所以只有孙医生一个医生,主要还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大家当时都没钱没心思上学,你也知道那个时代人们很难静得下心来好好学习,不像这个年代”

说着他看我一眼,继续说:“当时他父母在我们当地也是出了名的,父母都是老师,老师诶,还是两个,不用我说了吧。孙医生家里人从小就对他不是一般的严格,家教学风这么严,他必须从小做起,不优秀也不行啊,父母望子成龙从小教起,想想就可怕。”

“我听说原本他父母要求他也当老师,后来好像说吵了一架事情就这么算了,后来孙医生不知怎么走上学医这条路,真是世事难料。他父母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同意了,自此我们乡里出现了第一位医生,从今以后,再也没有第二个医生。”

母亲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家里严的原因啊,难怪他能当医生,这都是和父母的熏陶浸染言传身教脱不开的,看来当时没有人的家庭和他们家一样,要不然也要出几个医生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一个医生有一个医生的好处,但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就你看吧,我们乡里有这么多人呢,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来……”

远方传来几声喊声,中年男子回头朝那声音望去,眯起眼像是发现熟悉的人,哈哈大笑:“拿着,小花,家里人催我回家吃饭了,那我先回去了,我们改日再续!”

说完不等母亲回话,他扛起锄头大步迈向远方的一道小黑影,很快他消失在我和母亲面前。

我和母亲对视一眼都没说话,片刻后,母亲和我也收拾好家伙事在夕阳的陪伴下下离开这片生机勃勃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