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尘埃落定，愿赌服输

东南风，终于来了？

张玄与王朗对视一眼，开怀大笑。

当日在柴桑，张玄献出火攻破曹之计，当即遭到孙权等人的质疑：

隆冬时节，江东哪来东南风？

火攻之策，根本行不通！

张玄故作高深：“往年不知，今年必有。”

孙权周瑜等人一直都心存疑虑。

如今，东南风竟真的来了！

张玄心中大石落地，还好，赤壁之战的历史轨迹，未曾改变。

王朗却又喜又忧。

喜的是，张玄算无遗策，江东即将化险为夷。

忧的是，曹操战败，大汉朝廷不知又将面临何种劫难。

他望向张玄，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轻叹一声。

魏续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们，喃喃道：“这天气反常，人也跟着反常了？”

张玄笑着吩咐魏续，让军士收拾行装，几日后前往柴桑。

......

四日后。

马蹄声由远及近，城里的青石板路，被敲出急促的节奏。

一队士兵骑着马，手持令旗，在街道狂奔，高呼：

“大捷！赤壁大捷！曹军大败，退回荆州！”

叫喊声，在城里回荡，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波浪。

四面八方，传来开门声，脚步声，欢呼声。

原本的街道，冷冷清清，市集，死气沉沉，突然被注入了一股热流，顿时沸腾起来。

人群从各个巷口涌出来，很快便挤满了城里各条街道。

“曹贼败了！”

“周都督神机妙算！”

“我们胜利了！”

城里喧闹一片，民众大声呼喊。

压抑许久的恐惧与不安，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许多民众，扶老携幼，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连连磕头。

很快，整座吴县城，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街道上飘着酒香和烤肉的香气。

孩子们举着糖人在人群中穿梭，姑娘们手挽着手唱着歌，小伙子们敲锣打鼓。

老人们坐在门槛上，相对无言，只是一边抹眼泪，一边笑。

酒肆的老板娘，把珍藏的好酒都搬了出来，挨个给路人倒酒。

就连平日里最抠门的米铺老板，也打开粮仓，往街上撒着白花花的大米。

张府门前，人山人海。

张玄与王朗，指挥着军士，给民众派发酒水和食品。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看着眼前的欢庆景象，张玄不禁想起一个多月前，刚回到吴县的情景。

那时，城中人心惶惶，人人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逃难。

市集上疏疏落落，连叫卖声都透着惶恐。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但对于张玄，就要踏上新的征程。

夜幕渐渐降临，喧闹了一天的街道，慢慢趋向平静。

张府正堂内，张玄、王朗与魏续，席地而坐。

张玄望向魏续，道：“文修兄，当日于阳岱山，你说过，若曹操战败，你便随我去荆襄，开创一番事业。如今曹操已经败退，你意下如何？”

魏续大笑：“我早已下定决心，追随你前去荆南！”

刚回到吴县那个晚上，他读了《练兵实纪》后，心里已打定主意，此生追随张玄。

能写出如此精妙兵书之人，岂是常人？

张玄的练兵尚且如此高明，那其他的排兵布阵、临战策略，岂会平庸？

他已漂泊半生，如今遇到如此有才能之人，内心重燃希望，下半生竟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必然决意追随。

两人击掌而笑。

张玄转头望向王朗：“先生，如何？”

王朗凝视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弟子，内心百感交集。

建安元年，他兵败被俘，却心怀汉室，不肯效命，幸得张纮力保，孙策才大度饶过他。

随后，张纮邀他教导张玄。

那时，张玄才五岁，胆小懦弱，资质平平。

他苦心教导十年，直到建安十年，张玄都毫无起色。

就在他绝望之际，此子却突然开窍，无论文学、经学及谋略，皆突飞猛进，让他惊喜不已。

两个月前在柴桑，他亲眼所见，张玄展露才华，眼光独到，谋略过人，让他惊喜万分。

有此弟子，此生足矣！

对于张玄割据一方的想法，他虽觉得不现实，但仍为其志向鼓掌。

当初立下赌约，他本以为张玄必输，心里却又盼着他赢。

如今，尘埃落定，他赌约输了，自当履行。

他满心欢喜，心甘情愿。

若自己的弟子真能成为一方诸侯，为人师者，无憾此生。

王朗深吸一口气，随即大笑：“愿赌服输，为师自当跟随你三年！”

三人放声大笑。

随后，张玄将地图铺在地上，部署行动。

他们一行七百余人，往北前往京口（今江苏镇江），乘船前往柴桑。

抵达柴桑渡口后，张玄、王朗进城。

魏续则率领七百名军士，从陆路分批前往长沙郡。

到了长沙近郊，众人先寻地安顿下来。

魏续独自入城，找到魏延，由其暗中安排七百名军士进城，而后静候张玄。

张玄需寻机前往南郡，再转至长沙郡，与众人会合。

他们深觉，时间紧迫，紧张之感油然而生。

曹操兵败后，荆南四郡必遭各方觊觎，孙权、刘备、交州的吴巨、士燮，甚至长沙太守韩玄，都可能出手抢夺。

若荆南四郡易主，再夺取就难了。

正商议间，护卫来报，太守吕范邀张玄前往郡守府。

王朗惊讶：“此时召见，莫不是察觉你要离开，特来劝阻？”

张玄笑道：“不是，必是传达孙权之意，邀我去柴桑接受封赏。”

应该是徐氏的书信起了作用，孙权想让他去柴桑，当面封赏。

张玄对这封赏并不在意，孙权已对他有戒心，不过是封个闲职罢了。

他需要的是，正大光明前去柴桑的机会。

王朗愕然：“不会吧？孙权口是心非，怎会如此配合？”

张玄微微一笑，转身出门。

吴县，郡守府。

张灯结彩。

张玄步进正堂，吕范及朱然起身相迎。

张玄上前行礼。

吕范笑道：“元杰，大喜啊！将军发来公函，邀你去柴桑接受封赏，可喜可贺。”

张玄接过公函，是孙权亲笔所书，称他献策有功，速来柴桑当面封赏。

朱然道：“此次大败曹军，元杰居功至伟，必受重赏。元杰才华惊人，日后必成大器，我等同朝为官，还需相互提携。”

张玄连忙谦让。

三人谈笑风生，表面一片融洽。

次日辰时。

张玄告别母亲和弟弟，带着王朗、魏续及七百名军士，朝北门而去。

刚出城门，却见孙小妹领着一百余名侍婢，摆开阵势，拦住去路。

张玄策马上前，问道：“小妹，你怎会在此？”

孙小妹杏目圆睁：“你离开吴县，都不来跟我道别？”

张玄尴尬一笑：“昨晚接到将军急召，要去柴桑受赏，时间紧迫，来不及找你，又不是一去不回。”

说罢，不由自主回望了一眼吴县城楼。

虽是谎话脱口而出，可他心里还是有点发虚，此次离去，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吴县。

不过，一年之后，便会与孙小妹在荆襄重逢。

孙小妹冷哼一声，驱马往旁边跑去，招手示意张玄跟上。

张玄策马跟随，两人来到城墙一角，各自下马。

孙小妹凝视着张玄，眼角似有泪光，久久不语。

张玄犹豫许久，轻声说道：“小妹，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孙小妹应了声“嗯”，接着说道：“三嫂让我转告你一句话，龙归大海，左右逢源。还特意提醒你，上位者和世家大族，不可尽信。”

张玄点了点头。

两人策马返回。

孙小妹一挥手，侍婢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张玄带人向北离去。

良久，他勒马回头，远处的孙小妹，在阳光中宛如一颗小石，隐隐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