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英歌之梦(一)

冬冬喳——

冬冬喳——

大年初一,鞭炮声之后,大街上的锣鼓声便是敲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十分有节奏的木棍敲击声,以及一声声的号子,洪亮而充满着激情,这便是属于英歌舞的声音。

每年的新年,潮汕地区都会有英歌舞表演,一般作为营老爷的第一个项目,有着负责“开街”的这么一个意味。

在潮汕人的观念中,英歌被看作是英雄的化身,吉祥的象征,驱邪的魔力,因此英歌舞是会带来幸运的,而参加英歌队的也都是年轻力壮,英武潇洒的小伙子,所以以前的时候,许多女孩子也常常从英歌队中挑选自己的意中人,特别是头槌,二槌。

但是今年又有些不一样,是十二年一次的大老热,所以四里八乡的英歌舞队都聚集了过来,以镇子作为起点,沿途巡游至各个村子,堪称盛典。

“秋英,英歌舞队来了!”姐姐陈秋月边喊边跑进了房间,然后打开灯光,气喘吁吁的说道:“开始了,开始了。”

睡梦中的陈秋英立马坐了起来,连忙穿起了去年的大红卫衣,很是兴奋的说道:“姐,稍等我一下,我马上跟你出门一起去。”

陈秋月则是叮嘱道:“不急不急,大年初一,要先吃完第一顿素食,咱们再出去。”

陈秋英点点头,便是快速绑起了鞋带。

三岁那年因为父亲重组家庭,之后两姐妹就跟爷爷三人相依为命了,所以与姐姐的感情十分亲密,对姐姐言听计从。

陈秋月有些羡慕的说道:“外面已经好多人了,我看那些女孩子扛着标旗,穿着旗袍,打扮的真好看。”

“姐,你也好看。”陈秋英笑嘻嘻的回道:“在我眼里,我姐是世界上最美的,是天上明月,是仙女!”

陈秋月被这么一逗,也是咯咯笑了起来,不过嘴上倒是说道:“我就算了吧。”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臂,因为先天性小儿麻痹症,导致了右手臂发育不良,不但是造成了生活上的不便,更是因此而有些自卑,只是从来没有在家人面前表露出来而已。

“就是就是。”陈秋英撒娇了起来。

“好~你说是就是了。”陈秋月十分宠溺的点头,然后叮嘱道:“赶紧洗漱吧。

陈秋英穿好鞋子,拿着牙刷水杯,来到天井处刷牙。

这是一间标准的潮汕式房子,属于“下山虎”的建筑布局,即三面屋房一面墙壁。

正屋为三开间居中,即是大厅堂,两侧则是各一间“大房”,左边是爷爷的房间,右边则是两姐妹的房间。

正屋前为露天的天井,天井两侧则又各是一间“厢房”(俗称“伸手”),与“大房”相连,前有高墙,墙上开着大门,形成“一厅二房二伸手”的平面格局。

“诶,阿公呢?”陈秋月四处张望了起来。

此时大厅堂没人,另一间大房里面的灯也没有开启。

陈秋英小声说道:“阿公估计听到了英歌舞的锣鼓声,所以自己在伸手房里面鼓捣呢。”说完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房的木门,只是里面没有传出来任何动静。

陈秋月点点头,有些担心的问道:“阿公进去多久?”

爷爷以前是村子里非常有名的英歌舞队员,扮演着时迁,也就是舞蛇人的重要角色,那蛇步可谓是一绝,但是后来腰受了伤,就不再跳英歌舞了,不过倒是打破了传统,让陈秋英也练习起了英歌舞。

“姐,没事的,都这么多年了,能有什么事情呀?”陈秋英反问了一句,因为小时候练习英歌舞,所以与爷爷相处的时间多一些,对其自然是更加了解的。

“好吧。”陈秋月也是点点头。

陈秋英随即漱完口洗完脸,坐在了条凳椅子上,便是夹起了菠菜,配着酱油与菜脯,扒着米饭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赞叹道:“姐,今年腌制的菜脯真好吃。”

“当然,老姐的手艺那可不是吹的。”陈秋月得意的笑了起来,她不但能干各种家务活,而且还会各种腌制手艺,做粿手艺,甚至于谢神的习俗,这也是很多潮汕女孩要学会的事情。

“厉害。”陈秋英也是真心的赞美了一句。

“怎么?想学怎么腌制吗?这可是潮汕三宝呢。”陈秋月询问起来。

“算了,我只会吃。”陈秋英扒着饭嘿嘿笑了起来。

“小吃货。”陈秋月也是笑了起来,自顾自的念叨道:“今年的菜地要翻一翻了,不然这菜头都不好种了......”只是说着说着,感觉呼吸有些不舒畅,身体有些乏力。

“怎么啦?”陈秋英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应该是今天起得太早,有些累吧。”陈秋月解释道。

说话之间,伸手房的木门吱呀一声响动,然后老爷子缓缓走了出来。

陈秋月看着爷爷一脸伤感但是有十分严肃的样子,便是关心的问道:“阿公,你吃早饭了没有?”

爷爷原本有些壮硕的,六十出头的年纪,没有什么白头发,但是佝偻着腰,就显得有些无力,淡淡的说道:“吃过了。”说完从一件缝补了多年的黑色大衣里拿出了两个喜庆的红包递了过来。

“谢谢阿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陈秋月连忙双手接了过来。

爷爷点点头,叮嘱道:“奴呀,你们中午可别玩得太晚了,在外面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知道吧?”

“知道啦,阿公。”陈秋英不等姐姐说话,便是有些不耐烦的回答起来,只不过今年的大老热,来了十几只英歌舞队,热闹非凡,还有不少美食商贩,所以她自然是不想这么早就回家的。

“阿公,你不出去看看吗?”陈秋月则是询问起来,毕竟大过年的,总要出去热闹热闹的。

“不了不了,你们年轻人热闹热闹就行了。”爷爷说完走进了自己的左大房里面。

陈秋英已经吃完了,便是急忙忙的拉着陈秋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