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言语间,一道流光自北方而来,宛若流星赶月一般,急速而飞快,由小变大,带出道道刺破暗夜的罡风。
“轰隆隆!”
一股股无形气浪,将众人平顺的头发,掀起得高高的,一下便将此处山谷的幽寂再次打破。
流光带着璀璨的光彩,越发逼近众人,在一双双大眼中,逐渐显露出来。
霎时,有人惊呼起来:
“三阶飞行法器,莫非紫府亲至…?”
闻此言一出,在众人心中惊起千层浪来,他们神色大震,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将头仰得高高的,瞳孔张得大大的,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瞩目着凝望着来人。
吕步伟站在月牙状的【赶月舟】上,他背负双手,神色略显不安,双眼微眯着,打量着下方众人,约莫几息,吕步伟面带愠色,心中暗沉:
“莫非余兄族人,已然被这些人杀了不成?”
这个念头才刚刚涌现出来,他的面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身子不由踉踉跄跄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神色极其落寞,连连摇头,讥讽着自己来:
“吕步伟啊,吕步伟,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可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下方众人,瞧见吕步伟身形的那一刻,心头惊惧慢慢隐退了大半,然而吕步伟身上穿着的闽山灰衣,依然压得他们不敢率先出言询问,故而一个个只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一阵冷风,自远方向着山谷席卷而来,不由将吕步伟浓浓的负罪思绪拉了回来,他眉头一皱,一对眸子中立马涌现出瘆人的冷意与杀意,吕步伟嘴角微翘,刚要开口,下方却是传来一道桑声:
“吴家粗鄙小修,见过上宗高徒…!”
吴家三长老抬起眼眸,弯身曲背,仰头拱手道:
“贵人前来,可是也为了六小灵桃…?”
此言传到吕步伟脑中,他眼光一瞥,横眉冷对,暗道一声:
“果然…!”
吴家三长老身侧的华家长老,默默望了望,吴家三长老,他的心头一下恼怒起来:
“这阴险小厮,不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他借着余光,轻轻瞟了吕步伟一眼,眼中一下倒映出吕步伟那副怒意滔天的模样,不由让他心中一下惊觉起来,暗暗狐疑道:
“莫非这闽山灰衣,想杀人夺宝不成…?”
华家长老眼眉一皱,私下放出神识,默默打量起四周地形,心中升起无数想法:
“瞧这闽山之人脚下的三阶飞行法器,至少价值几万灵石,定然是有着不俗的背景…”
“他这一幅怒意滔天想要吃了我们的模样,有道是,喜形于色,定是成竹在胸,其手中必然有着雷霆般的手段,可以将我们绞杀留在此处…”
“一旦这人下手之际,我该从处率先逃出?”
“也不知其余众人能够挡他多少时间…?”
“对不住了,我的族人们,休怪我不将心中所想与你们言明,你们不死,则我必死,此后经年,只要我一息尚存,到了今日之祭日,我必年年焚香祭奠你们…”
“愿你们泉下有知,莫要记恨我才好…”
这修仙界,广为流传一句话:
“死道友,不死贫僧…”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着痕迹地默默移动着身子,缓缓向后退去。
吕步伟居高临下,其视野自然十分开阔,华家老长的小动作,他都看着眼中,吕步伟眉头一紧,指着华家老长,冷声道:
“毋敢动,动者死…!”
众人被吕步伟这番举动惊得神色大变,他们齐刷刷不约而同对着华家老长望去,只瞧见他的身形,已然比之刚才,约莫后退了一丈左右的距离。
不待众人反应,吕步伟深深吐出一口热气,眉若剑锋,低沉问道:
“余家族人尸首何在?”
此言一经传开,当下便在山谷中回荡起来,吓得众人面色大震,他们眼中闪过一抹惊恐,十来眼睛,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各自轻轻甩头,皆是不明所以的模样。
吴家三长老凝神一息,他赶忙拱手回道:
“不知贵人言下之意若何…?”
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嘻嘻地说道:
“好教贵人得知,那六小灵桃,并未在我等众人手中,适才有一散修,领先我们半步,率先来到此处,灵桃必然是被那人夺了去…”
吴家老长顿了顿,提起脚步,踏出半步,身子微微前倾,朗声念道:
“在下不才,愿尽绵薄之力,以助贵人夺得灵桃宝药…”
吴家长老的这番言说,一下将吕步伟惊得身子一颤,眼中喜色与忧色顿时交织起来,他凝神一息,深深望着下方,心中暗沉:
“观众人仪态,此人倒不像以言语诓骗我之模样…”
华家神色微凛,眉头紧锁,稍稍摇头,心中不由耻笑起来:
“吴家阴险小儿,你倒打得好算盘…痴傻得十分可爱,别人都要杀你了,你还如此倒贴人家,真为你吴家祖宗,有你这样的子孙感到悲哀…!”
“何不早说…?”吕步伟轻挥衣袖,收敛神色,轻声开口:
“汝姓甚名谁…?那人往何处去了?”
吴家老长瞬间朗声笑了起来,立马做出恭敬地模样,拱手道:
“区区贱名恐污贵人尊耳,然则贵人发问,却是不敢不答,小人乃是落英山吴家子弟,名唤吴亦可…!”
话音未落,吴亦可忽然摊开双手,指着华家老长低沉说道:
“好教贵人得知,那人往西北方向飞去了,而这位刚刚想要离去的道友,乃是华家长老,华同兴…”
华同兴被吴亦可这样指着,他的心中明悟,吴亦可自以为得了人家闽山的赏识,故而踩低自己,以求来日,闽山对华家不喜,最好能够将自家抹灭,这才是真真正正能让吴亦可称心如意的事情…
华同兴脑中升起一万个操尼马,问候了吴亦可祖宗十八代,不由对吴亦可升起一股可笑可悲的感觉来,他微微抿唇,上前三步,神色肃穆,拱手道:
“华家华同兴,见过贵人…”
“很好,尔等跟脚,吾已然知晓…”吕步伟邪魅一笑,他的眼中一下爆发出凛冽的杀意,抬手间挥一道法力,直直向下落去。
呼吸间,一棵几人合抱的沧桑古树,哗啦啦的散作一地,一块小小的木屑,弹射出来,“咚”地一声击打在吴亦可脸上,一下使他小声惊呼起来:
“啊…”
吴亦可忍住疼痛,面带不虞,刚想发问,耳边却是一下传来,吕步伟充满杀意的嗓音:
“若尔等敢言语欺瞒于我,让吾失约于人,来日我必到吴家华家讨个说法,届时汝等几人,必然如同此树,粉身碎骨,化作灰烬…”
吕步伟神色一凛,打出一道火苗,朝着散作木屑的大树落去,呼吸间,熊熊大火映入众人眼中。
不待众人反应,吕步伟架着【赶月舟】疾驰而去。
他走了,然而他留下的话语依旧还在这方山谷中,久久回响着…
火光的映照下,吴亦然神色大震,眼中满是恐惧,他背过身子,对着华同兴,急急问道:
“华兄,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那人无功而返,你我定然要受牵连,对此,华兄可有计策…?”
“计策?”华同兴反问一声,神色冷冷,拧眉道:
“若非你如此小人作为,乖张行径,你我又何必遭此平白之祸…?”
“如今你倒来问我怎么办?”华同兴轻甩衣袖,咬牙切齿,一脸愤恨,沉声道:
“还能怎么办?唯今之计,只有先行返回族中,备好厚礼,待那人回了大别坊市,携重礼拜访于他…”
“对,对对…!”吴亦可连连点头,双眉紧扣,低声道:
“华兄所言有理,财帛动人心,那人所求无非借此事,勒索我们一番…”
忽然,吴亦可神色一凛,眼眸中涌现一抹杀意,他低下眉头,暗暗传音给华同兴:
“华兄,而今此地,你我两家,共有六名筑基,不若咱们跟上去,见机行事,到时所得之物以灵石作价,你家拿六成…”
华同兴正一脸不满地望着吴亦可,猛然间,他的脑中一下响起吴亦可的这番“虎狼之词”,不由的瞳孔一缩,眼中神色忽暗忽明。
终于,华同兴眼中复得清明,轻轻摇头,心中暗沉:
“吴家果然都是一群胆大妄为的家伙,昔日老祖就曾言,吴家紫府吴三贵,十分桀骜,目中无人…”
华同兴眉眼弯曲,哑然失笑,暗中再道:
“疯子啊,疯子,都到了此刻,你还想拉我下水,实在过于粗鄙…”
他忽然展眉一笑,拱手,轻声道:
“吴兄,家中还有要事,不便久留…”
末了,华同兴装出一副胆战心惊后怕的模样,低沉道:
“不敢相瞒吴兄,某家就连与那人对视的勇气也没有,更别说到时要与其斗法了…”
吴亦可面色一下难看起来,脑中顿时升起许多怒意,不满道:
“华兄,某也是一番好意,这才邀你共图大事,可谁知你竟如此畏首畏尾,贪生怕死,须知男儿丈夫生居天地之间,自当迎难而上,若都如你这般,那还修什么道?求什么长生?”
“不若龟缩族中…”吴亦可甩动衣袖,背过身子,停滞一息,冷冷说道:
“多纳几位妻妾,如此尚能为家族开枝散叶,倒也算有些价值…”
此言一出,华家剩余两人,他们身形一闪,站立华同兴身后,面色大寒,大有只要华同兴一声令下,便会大打出手的模样。
华同兴顿感七窍生烟,心中翻腾起来,怒意汹涌,私下暗骂:
“竖子不足与谋!彼其娘,真乃匹夫耳…!”
他顿了顿,冷冷开口:
“恕不奉陪,你发你的大财,成你的大道去吧…!”
话音未落,华同兴身形一顿,化作残影,往来路飞去,他身后两人,亦是施展遁术,紧紧跟着他,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三长老,咱们该如何行事?”吴家人轻声询问道。
吴亦可微微抿唇,凝神一息,开口便是:
“斗不过那人,难到还斗不过别人吗?今夜是难得的机会,咱们就专门找落单的人下手…”
他身后两人身子一怔,眼中露出一抹贪意,拱手回道:
“是…,谨听三老长安排…!”
与此同时,华家几人,飞出了十来里距离,华同兴神色一探,带着两位族人,落在了一处隐蔽处。
他从袋中取出三套夜行衣,分别递给两人,两人微愣,其中一人按捺不住性子,狐疑道:
“四叔,您莫不是想杀个回马枪…?”
另外一人,赶忙接过话茬,轻声道:
“哎,老七怎么说话呢…?四叔这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虚虚实实也…”
这人顿了顿,眉眼一瞪,冷声道:
“那吴家之人,竟敢言语侮辱四叔,到时咱们等他们双方力竭之时,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管教他几人,人财皆失…!”
“哦?小五竟有想为我出气的想法…”华同兴轻声喃昵,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穿上黑衣,眼中闪过一抹回忆,轻声道:
“非也!非也!你二人只猜对了一半,咱们接下来要做之事,的确是为求财,但并非是跟在吴家那匹夫身后…”
华同兴神色肃穆,朗声道:
“你二人,新成筑基,尚未经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一直以来,都是待在族中打磨修为,自然不知那种背景傍身的大宗门子弟,是何等了得…”
华同兴眼中露出一抹深意,低声道:
“那等人物手中,必然是有其身后长辈赐下的护道之宝,老夫早年游历他方,就曾亲眼见过,有一大宗门弟子,遭到同阶十来位修士围攻,依旧靠着层出不穷的法宝,生生团灭了所有敌人…”
徒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恐怖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颤颤巍巍的说到:
“老夫还路遇过一人,即便是被人杀了,其识海之内,居然有着大修士藏下的留影禁制,这等手段,防不胜防,所以,有些人,生得命好,就不是咱们可以图谋的…”
华同兴神色逐渐变得恍惚起来,细声道:
“莫以为咱们家是紫府家族,就可以目中无人,这修仙界大着呢…,藏龙卧虎,稍有不慎便会累及全族,老夫替家族打理大别山事务以来,时常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