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府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司昭昭连同身边的一众女子都被那位名叫三爪的男子叫醒,她们睡的迷迷糊糊,被三爪安排在暗室外的几辆马车上,由于深夜出城赶路,马车变得极为颠簸,司昭昭本想靠着车身眯一会儿,可颠的她实在是睡不着,她没了办法,只能撑着眼皮听姑娘们聊天了,这车里连上她一共是八人,有六人都死穷苦出身的姑娘,都是被生父生母卖给三爪换银钱的,只有她身边的姑娘,从上马车就不说话,就靠在那里闭着眼,旁人问她也不吱声,司昭昭观察了她许久,见她时不时的眉头微蹙,这才确定她不是睡着或是晕倒了,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她们罢了,司昭昭也嫌这群人烦,叽叽喳喳个不停,可她为了证实三爪说的都是真的,只能配合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忽然那个话最多的女子开口向司昭昭发问“咱们说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俺叫刘小翠,你叫啥啊?”

司昭昭大脑飞速运转,她前几日跟三爪撒了慌说自己是司府丫鬟,眼下司府被抄家,自己的真名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便随口撒谎道:“我叫珠儿。”珠儿正是她婢女的名字,此时正好可以借来用用。

那位名叫刘小翠的女子听到她的名字满是羡慕,“你爹娘给你取得名字真好听,不像俺的那么土气,你长得这么漂亮,想必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发卖出来的吧!”

司昭昭直呼厉害啊!这个刘小翠眼光真是够毒辣,竟然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一般乡野丫头,司昭昭打着马虎眼道:“姐姐过誉了,妹妹只不过普通的乡野丫头而已!”

刘小翠还想发问,却被她旁边的人接过了话题“你们说,咱们被卖到京中做丫鬟,有没有机会能入大户人家做个妾室姨娘什么的。”刘小翠接话道:“你们几个貌若天仙定是有机会的,到时候发达了,也要记得提携提携我们这几个姐妹!”众姑娘被她的话逗得发笑,在马车里咯咯的笑个不停。

夜慢慢过去了,清晨的阳光透过马车上遮不严实的帘子透了进来,三爪几人给她们分发了水和干粮,她们赶了一夜的路,到达了刈城旁边的凉城,京城本就离刈城不远,最多三天便可到达,等她们吃了干粮后,三爪便从几辆马车里抽了一些人出来,她们这辆马车里只带走了她和她身边那个靠着马车不搭理旁人的女子,其余人都留在她马车里,她下车后仔细数了数,整整十个人,想必这就是三爪要送去京中贵人府里的丫头,被抽出来的这十个人,个个堪称绝色,身段也是极好的,三爪带着她们十个人上了另外的两辆马车,由着他和来接应的马夫带领,其余人就都交给了二狗,三爪临行前特地交代二狗,务必将这些人安全送到贵人交代的府中去,不得有半点闪失,二狗虽不服三爪教训他,但也不敢违反贵人的命令,也是郑重的点头应允。

司昭昭非常巧合的又与那个女子坐在了一起,因为这次是白天赶路,马车没有那般颠簸了,一个车里也就坐了五个人,所以也没有那么聒噪了,司昭昭发了一个哈欠,美美的睡了过去。

她们日夜兼程,终于于第三日清晨到达了京城,由于连日赶路,姑娘们都没时间梳洗打扮,个个灰头土脸,三爪把人送到贵人府门口,派了马夫进去通报,想让姑娘们先梳洗干净,再去见贵人。

很快,府中出来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说要带姑娘们去梳洗打扮,顺便带她们熟悉熟悉府中,姑娘们一个个的下去了,司昭昭本就没睡醒,正靠在那醒神呢,所以她不急不躁的等她们先下去,直到她身边没了人,她才缓缓起身撩开帘子,起身下了马车,只是睡的久了,她脚下发软,下最后一阶台阶时歪了脚,整个人就要摔倒了,还好身边的姑娘拉了她一把,她感激的抬起头想要道谢,这才发现是她身旁那个不搭理旁人的女子,司昭昭刚想开口道谢,就听见旁边一个老妈子发出了一身刺耳的尖叫“啊~”司昭昭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却见刷啦啦一群老妈子都跪下了,口中还说着奴才见过大小姐!

司昭昭彻底懵了,大小姐?谁是大小姐?这群人太奇怪了。

府外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府里管家的耳朵里,他一路小跑过来,这是个年纪约莫四十的男人,长得浓眉大眼,身段看着强劲有力,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三爪见管家出来,连忙拱手作揖道:“忠叔,你要的人我给您带来了,只是出了点小状况!”三爪还想说下去却被左忠一把推了出去,左忠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司昭昭跟前,左右上下打量着,司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左忠便和那群老妈子一样跪了下来,口中同样念道大小姐,司昭昭这下彻底懵了,这是怎么回事?真是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左忠不愧贵为管家,他很快遣散了众人,单独命婆子丫鬟带司昭昭去梳洗打扮,司昭昭一脸懵逼的跟着婆子丫鬟去洗漱沐浴,脑袋上顶着大大的问号久久散不去。

左丞相一下朝便知道了家中发生的事,他一路催着马夫赶着马车快些回府,一回到府中便马不停蹄的直奔他的书房,司昭昭此时正漫无目的的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左府大小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眼下门外还有人看守,刚刚伺候她梳洗的婆子丫鬟也是嘴严的,怎么问都不吱声,难不成她与这府中大小姐长相相似,司昭昭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火急火燎冲进来一个人,司昭昭见他气度不凡,连忙向他作揖,只是她还未欠身就被来人扶了起来,司昭昭抬起头望着那人,眼睛睁的大大的,那人见到他也是一脸惊讶,愣在了原处,二人就这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僵持了许久,还是左忠开口打断这尴尬的局面,“要不要请夫人过来瞧瞧?”左丞相终于缓过劲来,他撒开了司昭昭的手,对着左忠道:“去请夫人过来。”左忠拱手行礼弯着腰后退着出去了。

福堂里,妇人跪下菩萨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念诵着经文,对于她来说,只有这样,她内心才能不饱受煎熬,自从她唯一的女儿去了,她的心就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像一幅没了灵魂的空壳子,她正闭着眼诵经,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是府中的管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通报给她,可她早不问世事了,门口的婆子不停的阻拦,说夫人正在诵经,旁人不可搅扰,管家见实在没了办法,只得搬出丞相来“丞相请夫人过去有要事商量。”门外管家的话一字一句她听的真真切切,要事商量,怕不是让她帮他教导他新得的妾室姨娘罢了,她虽心中万般不愿,但为了保全丞相府名誉,她还是起身开门去了,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刺眼的眼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她是有多久没见过阳光了,自从她的颜儿去了后,她日日天未亮就到了佛堂,夜深了才出佛堂,这一年里,她日日都是这般,仿佛只有这样,她心里才能舒服些,左夫人眯了眯眼,好不容易适应了外面的阳光,对着左忠道:“走吧!”左忠对着她作揖便带头向着左丞相的书房走去,左夫人走的极慢,这一年她日日礼佛吃斋,身体日渐消瘦,整个人都如同枯骨般,仿佛随时要散架,其实她走的这样慢也是在逃避自己的内心,她与左丞相,少年夫妻,陪他一路从穷苦书生到如今一朝丞相,这中间多少辛酸苦楚,只有她一人知晓,她这一辈子并无大的过错,唯一的过错可能就是未能帮左丞相诞下男丁,只生了一女,她生这个女儿的时候坏了身体,年轻时她曾劝过夫君纳妾,可左丞相一心为仕途,实在不愿困在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上,便向她应允此生不纳妾,悉心培养他们唯一的女儿,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左夫人不免觉得物是人非,她们就这样慢慢的走着,好不容易到了丞相书房。

左忠思虑再三,想着夫人如今身子骨弱,怕是不能再受刺激,只得含糊的提醒左夫人要做好心理准备,左夫人冷笑道:“他想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又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左忠一听这左夫人的语气就知道夫人错会了他的意思,可此时此刻他也不能过多解释,只能走上前推开书房大门。

随着书房大门吱呀呀的打开,左夫人本以为会站着一排绝色美人待她“挑选”,可没想到只孤零零的站着一位姑娘,她背影纤瘦单薄,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部,身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左夫人眼神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她的独女左娩颜,自从女儿去了后,她时常把府中伺候的年轻丫鬟看成她的颜儿,这样的事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左夫人被婆子搀扶着走进书房,她走到左丞相面前欠了欠身请了个安,随后到一旁落座,她全程没有跟左丞相有过一次交流,哪怕是眼神也没有,在她的心里,这个男人,从颜儿没的那一刻就已经让她相看两厌了,左丞相见夫人还和往常一样,只能独自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夫人是在和他置气,可女儿的死,对他的打击也很大,他这一年里,无数次被噩梦惊醒,他时常梦见女儿离世时看着她的眼神,那种无助和痛苦,他没法跟任何人说,哪怕是他的夫人。

司昭昭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请来了夫人,可是左夫人一进来就到一旁落座,左丞相也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三人就这样僵持着,司昭昭本就没休息好,现如今又站了这许久,府中给她准备的鞋子又有些挤脚,她在原地早已经站不住了,她悄悄的挪了挪脚,可站的久了,她的脚仿佛不受她的控制了,她忽然往旁边踉跄了几步,随之头上的珠钗也掉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这一动,想叫人不注意她都难,果不其然,她尴尬的抬起头,不巧正对上左夫人的脸,左夫人的眼神从刚开始进门的冷漠变成了惊讶,同样的,司昭昭也从干了坏事后一脸尴尬的表情变成了吃惊,不可置信,司昭昭大脑一片空白,她呆愣在原地,丝毫顾不上脚上的不适,她见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人,死在她怀里的阿娘。

司昭昭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左夫人一把抱住,左夫人口中不停念道:“是阿娘的颜儿,是阿娘的颜儿回来了……阿娘每日在菩萨面前诵经保佑颜儿能顺利往生,颜儿定是舍不得阿娘……颜儿,娘的颜儿……”随后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左夫人身边的婆子也掩面而泣,这哭声着实让人听了要断了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