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报仇?

房东阴沉着一张脸,丢下这句话便拉开车门下了车,动作干脆利落,像在发愣出神的温玉瑶朝房东这边投过来视线,然而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似乎这都是在她意料之中会发生的事。

赫柏遭逢大难,现在的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硬跟着房东往前凑。

他视线环顾周围,让自己融入“副手”这一角色。视线掠过枯萎败落的花园转到外方更远的天地,很远处,一个形似白色人影的形状引起赫柏的注意。

好像……有点像白老板?

顶上有一撮白,紧接着向下是一抹红,不正对应白老板年少白发,面上经常戴的红面吗?

只是这样一个愣神的功夫,行事从不拖泥带水的房东已经走到温玉瑶跟前和她对峙去了,赫柏被落下一大截,这让他暂时失去提醒房东的机会——喂喂,有个茶馆老板旁观了整件事,现在他还在东北方向的缓坡上看着这边呢!!

所以,这位真的只是个开茶馆的老板?

现在莫说是赫柏,找个傻子过来告诉傻子事情的始末,傻子都不会信茶馆老板只是个开茶馆的。

温玉瑶面色微冷,看着房东的眼睛问:“现在你是用什么身份站在我面前的?101的管理者,还是……那家伙的房东?”

在停顿之处,温玉瑶用下巴轻点赫柏所在的方向。

房东看着温玉瑶踩在脚下,已经鼻青脸肿的另一个温玉瑶。

总觉得有点绕,不过这里是假面之家,房东露出唏嘘的表情。虽说顷刻便收了回去,仍然让一直死死盯着房东看的温玉瑶捕捉到了。

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冷:“每个‘分裂个体’都是怀着对本体的失望诞生在这个世界的,你也是一个分裂个体的本体,怎么?对这家伙的愚蠢和无能产生共情了?”

她话里带刺,搞的二人周围火药味很浓。

房东耸耸肩说:“另一个我不会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从刚才见面开始就感觉你看我很不爽。不过也无所谓,我过来找你其实只为一件事,喏,就是他,如果我没有‘恰好’路过暗河附近,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一个无能的本体罢了……”

温玉瑶原本十分安分的本体开始挣扎。

温玉瑶重重向下踩一脚,把试图爬起来的本体压了回去,骂道:“怎么了?也戳到你痛脚了?你们可不就是无能又懦弱吗?不然又为什么会分裂出来另一个人格帮你们背负这些那些你们背负不起的东西?!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呜……呜呜呜!”

本体扬起一张脸,眼泪和脸上的脏污混合地不分彼此,又扑簌簌地滴在地面上。‘副手’的心里忽然泛起没有来由的悸动,这股感情促使着他向前迈出一步。

似乎又迈出一步。

等赫柏从难以抗拒的情感之中挣脱,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以半蹲的姿势蹲在温玉瑶的本体面前,脸上好像还挂着温柔怜惜的表情,上方两道犹如火炬般的目光直射他的脑壳!

赫柏:“?!”

我这是鬼上身了?说好自己只是打打辅助呢?!

再想脱身就已经晚了。

没人能猜到温玉瑶的本体忽然发什么疯,猛一用力,竟然挣脱了几分,借着向前扑的劲儿张嘴狠狠咬中赫柏的手臂!

房东:“小心!”

赫柏双眼上翻,口吐白沫陷入昏迷。

温玉瑶晃神片刻,然后阴沉沉地笑了:“呵呵,他不是有用不完的恻隐之心吗,那就让他身临其境地感受一下,我这位‘本体’到底有多懦弱无能好了。”

温玉瑶蹲下身,目光里仿佛只有她的本体存在,她冲本体招手,作势要抚摸本体的脑壳,半途中被另一双强有力的手给抓住了。温玉瑶扬起一副无所谓的脸,坦然面对房东的怒目而视。

“你担心他的话,就也让她咬一口好啦。”

温玉瑶朝本体努努嘴,用力抽回手,还十分贴心地后退一步,仿佛把选择的权利全权交给了房东本人,她自己则不会外加干涉。

……

意识仿佛在没有边际的太空中漫游,飘荡。

更贴切地,像是在滚筒洗衣机里不断翻滚。

最终在濒临赫柏呕吐的临界点时,仁慈的神才将赫柏从折磨中解救出来,赫柏感觉自己从失重的太空环境回到地球,身体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加速坠落。

好在……

他本人触地的一刹那没有变成肉泥,而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不过纷杂的声音也一股脑冲进赫柏的脑袋,这使得他开始茫然地环顾四周,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此时正在一所学校的大门外,周围围了很多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写有学校名字的校匾下面有一伙人拉着白色的横幅,一个中年女人不断地声嘶力竭地讲着什么。

由于隔着一段距离,赫柏只能模糊地捕捉到自己熟悉的字眼。

比如“温玉瑶”。

这三个字在赫柏五感恢复后开始不断地出现,他再想到自己之所以会从东区花园来到这里是被温玉瑶‘本体’咬了一口的缘故,秉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老话,赫柏开始向中年女人靠近。

“我辛苦养大的女儿啊……那天杀的畜牲……”

一群人合力拉起的横幅上写着诸如“人面兽心”、“道貌岸然教授囚禁平民子女”等博人眼球的字眼,赫柏不晓得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看周围人群的情绪倒是挺激愤的,尤其是疑似受害者亲属的中年女人。

“我那苦命的女儿!”

摄像机按下快门时迸出的闪光刺着了赫柏的眼睛,赫柏下意识地眯起眼,他略做思考,在人群里找了一个不算拥挤的位置。总得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经过中年女人断断续续地讲述,赫柏慢慢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女儿是中年女人的另一条命。

最近她女儿和学校的一位教授在合力跟进某项课题研究,一开始只是回家的次数变少了,后来女儿干脆对家里以旅游散心为借口,直接消失了一个半月。在这难熬的一个半月里这位母亲没有收到丁点和女儿有关的消息,聊天软件上发给女儿的消息和99+通无人接听的电话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中年女人是这么对镜头说的。

中年女人当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而是搭车赶到学校,找到了学校里女儿的室友,从女儿室友的口中问出了事情的真相。

潜规则、要挟、同居……等等一系列足以让无数母亲博然愤怒的字眼,从女儿身边最亲近的人口中吐露出来,让中年女人几乎崩溃。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越是深挖就越是可怕。

疑似品行不端的教授和中年女人的女儿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虽然这种情况在无数城市里屡见不鲜——没了踪影,赫柏感觉自己再旁听一会儿,这件事会发酵的愈发可怕。

“……”

已经很明晰了。

事件的两位主人公就是温玉瑶和周春,之前赫柏跟随温玉瑶上门拜访的时候,记得周春先生自称自己是一所大学的教授,温玉瑶也说过自己还是学生。这些都能对的上。

现在这两位都在假面之家。

灵魂分身就已经是人所能做到的极限,他们当然不可能在假面之家的同时在现实世界也各保留一份能正常活动的肉体,消失……

挺正常嘛。

赫柏看过周春先生写给温玉瑶的信,所以他明白中年女人所说的话,基本就是九分假随着一分真的调动听令。

被本体咬了一口,就来到这儿。

这儿难道是现实世界,自己这是从假面之家回来了?!

赫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

“喂……!”

一双手冷不丁地搭在赫柏的背上,赫柏吓的浑身一颤,回头时才发现竟然是房东跟过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秒又露出紧张:“你也被……你也被她给咬了?”

房东看着赫柏紧张的表情,压低嗓音无所谓地说:“嗯,反正她说不会趁机对你我出手。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出事,就也跟过来看看。”

房东环顾周围。

显然他也已经理清这里都发生了什么,见到温玉瑶的母亲留下亲戚朋友,准备先离开,他忙低声说:“跟着她上车。”

大摇大摆地跟中年女人上一辆车?

“是不是有点过于高调了?”

“放心,她看不见我们,现在我们介于假面和真实之间。”

有了房东的保证,赫柏才加快步伐跟在中年女人的身后。

房东说的果然没错,直到两人都坐到车上,周围涌动的人潮都没分给他们半点关注的意思。

中年女人准备吸引一群记者跟着自己回家,进一步为舆论造势,车子缓慢启动,准备开往城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