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仙师有些神神叨叨的话语，谷黎阳并没有插嘴。
他现在也没有余力插嘴，他只能艰难的往前行走着。
修炼仙法所带来的优越体质和庞大力量在现在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谷黎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粘稠沼泽里面游泳的蠢货，每一次挣扎都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阻力。
谷黎阳剧烈的喘息着，同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每一个毛孔中都在渗出汗水。
该死的，在修炼仙术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疲惫过。
可怕的阻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到达一种顶峰。
哗啦……
谷黎阳的耳畔传来一道撕裂的声音，就好像是婴儿艰难的穿过孕育他的地方，艰难的挣脱养育他的羊水一样，谷黎阳一时间居然有了一种新生的错觉。
同样的，一种新生儿初次接触世界的寒冷与无措感也包裹着他。
谷黎阳只能半跪在地上，强行压制住自己身体深处的那种颤栗感。
“很奇妙的感觉，对不对，这其实也算是一个证明，只有能够成功穿破这层阻碍的人才有资格接受真灵。
不然的话，其他的那些失败者哪怕拿到，真灵对于他们来说也毫无作用，甚至有可能完全的害了他们。”
仙师用一种幽深的眼神打量着谷黎阳的周身。
他接着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又一次体验新生儿的感觉怎么样，我估计滋味不怎么好受，但是这可对你大有益处，毕竟每一次重新生育的过程都会为你补充身体中损耗的天地本源。
你还是第一次接受这种服务的幸运儿，虽然其他人也没这个资格，因为他们大概率根本就没有挣脱束缚的力量，他们……他们会直接融化在这里，哈哈哈哈哈……”
仙师扯动着他的嘴角笑了起来，乍看上去和一只巨大而又消瘦的乌鸦也没什么区别。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谷黎阳感觉他更像是一个落寞的老人，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新人。
但是这种幻觉只在谷黎阳脑海中晃了一瞬间，就被他抛之而去了。
“在刚刚进入宫殿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有那种感觉了吧，就好像踩在你们同类的血肉上一样？”仙师的语气忽然间变得戏谑起来。
这和他之前的表现和他的形象都完全不搭。
谷黎阳心里想着。
“其实你的感觉都是完全正确的，这座宫殿本来就是和你一样的同类组成的，房子的大梁是脊椎骨，房子的墙壁是他们的血肉，房子里的支柱则是他们的骨头……”
谷黎阳只能沉默不语的听着。
“是不是感觉十分的可怕？”仙师又一次开口提问了，他紧接着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显然完全就没打算从谷黎阳的口中得到答案。
“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他自己回答着。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你也不是，你们成功的走上修仙之路需要抛下你们之前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你们之前的所有都是累赘。
仙人，仙人，仙人是由仙和人组成的，只有成功的修了仙术参悟了仙道的人才能被称为仙人，可如果你们根本就都不是人的话，你们又怎么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仙人呢？”
谷黎阳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抓了一下一样，刺痛到一时间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仙师依旧表现的疯疯癫癫的，但他刚才的那段话谷黎阳完全可以确定他并不是胡说。
他在说那段话的时候十分认真，并且看着谷黎阳的眼神也格外清明。
他并不是在说什么疯话，只是说一个他认为毫无疑问的常识。
虽然这个常识大概率只有他们这些仙人知道就是了。
不是人，我们都不是人，为了成功的踏上仙路需要抛下自己之前有的一切，成为仙人的前提是先成为一个人……
仙师刚才说的一切都在谷黎阳脑海里面搅和着，他一时间隐隐约约的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置信。
和他混乱的念头一起，四周的黑暗也吞噬了他眼前的最后一点光，一时间谷黎阳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直到仙师衰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睁开眼睛吧，我也没有必要再戏弄你了，如果你有勇气面对这个现实的话。”
谷黎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最后一次确定自己一定要看到眼前究竟是什么之后，他毅然决然的睁开了双眼。
紧接着。
“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们啊，或者通俗易懂的说，这就是你们的本质。”
出现在谷黎阳面前的是一片怪异的肉柱，他并没有在第一眼认出这些肉柱是什么生物，而只是感到了一种极大的荒唐。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应该是正常生物的形状，并且就在柱子的下方，谷黎阳清楚的看见了破碎的骨头和腐烂的血肉。
这些骨头的形状都像是人类的碎骨，而在仔细端详了一小会儿之后，谷黎阳完全可以确定这些就是人类的骨头。
光线昏暗，谷黎阳有些不可置信的又一次抬起了头，这一次他仔细的端详着那些模样古怪的肉柱子。
谷黎阳清楚的感觉到了在自己仔细观察这些可怖东西的同时，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
就在这些柱子的细碎纹路上，谷黎阳艰难的辨别着，同时那些纹路里的东西也在他的面前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
直到他能够真的看见那些纹路里面的……里面的人脸。
那是一张张婴儿的脸，每一张脸都栩栩如生，和谷黎阳看到的其他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任何差异。
他们五官齐全，稚嫩的面孔上还可以看到婴儿特有的疲倦，彼此之间都闭着眼睛安详的睡着。
这本来应该是一幅温馨的画面，但谷黎阳却只感觉浑身骨肉发寒。
这些婴儿的脸庞上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黑气，也许这些黑气也正是仙师的宫殿在众人的眼中呈现出黑色的原因。
“你现在应该十分震惊，十分害怕吧，我明白你的想法。”
仙师的声音忽然间变得近了，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谷黎阳的身后。
“因为我在知道事实的时候和你一样的绝望，甚至可以说比你还要绝望的多，而且一切就像你想的一样，你就是他们，他们也可以成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