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天下父母心（1）

翌日，当林义山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他一只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另一只手拉扯着背上湿透了的衬衫，脚下却一点也不慢，三步并两步，小跑着来到了病房门口。

这个点来，肯定免不了又要挨妻子一顿责骂。可他也没办法，厂里这几天根本就离不开他。尽管昨晚没睡好，他还是六点不到就爬起来去了厂里。然而他去早了也没多大用，很多事情得其他人上了班才能够安排交代。等他交代完了，也就已经九点了。

他在病房门口停住脚步，探出小半个身子往里面张望。他看见有两个男人站在床头，与妻子面对着面。前面那个二十七八，肤色较白，又高又胖。后面那个中等身材，黑脸精瘦，头发很短，两鬓灰白，看面相大概五十不到一些。

他不认得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在病房里干什么。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两个人来这里，不会是什么好事。

很快，他的预感便被证实了。他听见那个年轻男子对着床上的林晓波大声喊道：“问你话呢，是聋子还是哑巴？”

“民警同志，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儿子昏迷了几个月，昨天才刚醒来，你们肯定搞错了。”杨爱华一边说一边伸出两只手挡在了年轻男子的面前，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一般把儿子护在了身后。

年轻民警没有理会杨爱华，而是对着她身后的林晓波喊道：“别在那给我装傻，有胆偷车，怎么就没胆承认了？老实交代，车是怎么偷的，有没有同伙？”

林义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赶紧大步往里面走了进去。杨爱华看见丈夫进来，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顾不上责骂他晚来，急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他们非要说小弟偷了什么车，我说他昏睡了几个月刚醒，他们就是不信，你快跟他们说说。”

林义山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转过头去看儿子。他看见儿子靠在床上，右手吊着绑带，两眼发直，整个人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儿子确实醒了，虽然还是有些呆呆的，但至少他坐在那边。他醒了，他坐起来了，他很快就会康复，跟他回家。

这对他和妻子来说是件天大的事情，是件值得高兴和庆祝的事情，但这一大早的，不知道哪跑来的两个混账东西，冤枉他儿子偷车，简直是混账王八蛋。

林义山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压着怒气对着两位民警说道：“我是他老子，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说好了。”

年轻民警说道：“你儿子涉嫌偷盗一辆价值六十万的车子，我们要把他带回去调查。”

“放屁！我儿子昏迷了三个月，昨晚才刚刚醒来，怎么可能去偷车。况且我儿子根本就不会开车，他连方向盘都没摸过，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林义山对那年轻民警怒目而视，要不是知道他是警察，真想揍他一顿。

年轻民警却也毫不示弱，大声说道：“少来这一套，我们人证物证都有，你们可别想耍赖。”

杨爱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着说道：“我家晓波是个乖孩子，况且他一直都昏迷着，昨天才刚刚醒来，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我们办案都是讲证据的，你们放心，我们是不会冤枉了他的。”

林义山冷哼一声道：“那证据呢，你拿出来我看看。”

年轻民警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们现在要把他带回派出所做进一步调查，想看证据，到派出所看吧。”

林义山跨出一步挡在床前，瞪圆了眼睛大声喝道：“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年轻民警冷笑道：“怎么，想袭警啊，到时候你爷俩一起进去，也好有个伴。”

杨爱华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拉住丈夫，怕他真与警察打起来。

这时，门口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众人都转过头去，见是几个医生进来查房。那位一直沉默的中年民警走到梁培成的面前，伸出手招呼道：“梁主任，好久不见。”

梁培成微微一愣，伸出手与他握了握，问道：“刘队，你怎么在这？”

刘队看了眼林晓波，回过头来问道：“这是你病人？”

“对啊，怎么啦？”

“刚去办公室没找着你，正要跟你打听一下，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你稍等，我先看看他的情况。”梁培成走到床前，摸了摸林晓波的额头，翻了翻他的眼皮，又给他搭了脉，听了心律，然后询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林晓波没有回答，梁培成又问了几遍，他仍旧是呆呆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梁培成收起听诊器，转过头对中年民警说道：“他颅脑受损，昏迷了三个月，前天夜里突发癫痫差点就没抢救过来。醒来后为了救人又撞伤了脑袋，随后一度高烧不退。可以说真的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他现在能坐在这里，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杨爱华抹着眼泪问道：“梁主任，我儿子会不会有事啊？”

梁培成安慰道：“他能醒来就是个好兆头，我们先观察几天看看，关键是让他不要有压力，精神上要放松，具体情况等回头做了CT复查再说。”

杨爱华感激地说道：“好的梁主任，真是太感谢你了。”

年轻民警看着床上的林晓波冷笑道：“梁主任，他这个样子是装的。我们进来的时候他还在阳台上看风景呢，听说我们来调查车子的事情，马上就变成这副痴呆样子了。”

梁培成看了他一眼，转头向中年民警问道：“刘队，是不是找到那辆车子了？”

刘队一愣，惊讶地问道：“你知道他偷车的事情？”

梁培成有些不解地问道：“偷车？什么偷车？”

刘队也是诧异，问道：“那你说的是什么车子？”

梁培成看向林晓波，说道：“就是撞他的那辆车啊。”

刘队摇了摇头：“我不大明白。”

梁培成回过头来，说道：“哎呀，你忘记了，之前我跟你提过的。三个月前有个学生溺水，送来时是我接诊的。当时我发现他除了溺水造成的损伤外，脑部有撞击性淤血，肋骨也断了两根。我认为他很有可能是被车子撞入河里的，就跟你说了。”

刘队想起了那个案子，有些惊讶地问道：“哦，你说的那个学生，就是他？”

梁培成点了点头，说道：“对啊，他昏迷了三个月，前天晚上情况突然恶化。那晚正好是我值班，我们经过全力抢救却没能把他救活，当时都已经宣布抢救无效了，后来又奇迹般地自己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