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留下

二十、留下

左贝灿此次学校之行安排得满满当当。解决完儿子的终身大事后，她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学校事务的检查中。短短一上午，各项检查工作就顺利完成，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她就匆匆离开了。左贝灿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如此拼命，都是为了儿子将来能轻松些。在返程的车上，她没有选择打电话，而是给儿子发了一条饱含深情的信息：

“亲爱的、帅气的、聪明的、惹人疼的宝贝儿子，妈妈首先要恭喜你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儿子，你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妈妈只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妈妈知道，小时候那场车祸在你心里留下了阴影，可你得学会勇敢面对，学会释放内心的情绪。你要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脾气，更要勇敢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别总是压抑着自己，长此以往，身体会憋出毛病的。妈妈希望你能尽情欢笑、痛快流泪，拥有正常人该有的情感。就算不小心晕倒了也没关系，醒来后拍拍尘土，咱们继续勇往直前。你父亲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该敞开心扉，去结识新的朋友，接纳新的爱人。你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冷冰冰的，这样怎么能融入这个丰富多彩的社会呢？还记得你为了恩恩的弟弟找妈妈要血吗？那一刻，妈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你说那是为了救自己喜欢女孩的弟弟，妈妈当时激动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见到恩恩，甚至想把整个医院都送给她来表达这份喜悦。妈妈知道，我的宝贝儿子真正长大了，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感情的男子汉了，妈妈真的特别欣慰。儿子，一定要记住，要快乐地生活，尽情享受属于你的那份快乐。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无比美好。相信妈妈，爱你的妈妈。”

于新杰一早上都没去上课，他向老师请了假。早上发生的那些事，让他一时之间还无法坦然面对，尤其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田嬛恩。毕竟，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爱情，更没料到自己会有女朋友，对于恋爱，他完全是一头雾水。此刻，他独自待在宿舍里，思绪万千，可脑子却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只是偶尔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就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自己还有如此温柔、甜蜜的一面。

左同鑫同样一早上没去上课。原本，他打算陪苏美彤去医院做手术，可一想到于新杰的病情，心里就不踏实，担心他万一再激动得晕倒了，身边没人照应可不行。于是，他留在了宿舍，陪着于新杰。看着于新杰时而傻笑，时而发呆的模样，左同鑫忍不住时不时地说几句风凉话，想逗逗他。

田嬛恩、苏美彤、方珍珍和顾善琪也都没去上课，几个女孩聚在宿舍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话题自然离不开早上发生的那些事，还有各自的的各种八卦。宿舍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有何建强和她们不同。他回宿舍换完衣服后就去上课了，但坐在教室里，早餐桌上的那一幕却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心不在焉，根本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室友跟他搭话，他也是爱答不理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失恋。他一方面对于新杰昨天说的话耿耿于怀，觉得于新杰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可另一方面，他又真心希望田嬛恩能幸福。他很清楚田嬛恩的心意，虽然心里难受，但还是选择祝福她。只是，他觉得于新杰如果能坦诚地和他沟通，他心里或许会好受一些。

田嬛恩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着早晨发生的一切，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听那首《重生》，这是她最喜欢的歌手“躲在黑夜里的白”的作品。每次听到“黑白”的歌，她都会沉浸其中，仿佛被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且，随着自己心情和周围环境的变化，每次听歌时所感受到的那个世界都不一样，这让她对“黑白”的歌愈发着迷。

“噔噔噔”，熟悉的旋律响起，田嬛恩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这时候，宿舍里另外三双眼睛立刻朝她看了过来。

顾善琪一下子凑了过来，兴奋地说：“是黑白的歌！恩恩，把声音放大些，我也要听，我超喜欢黑白的！”

“我也特别特别喜欢！”

“我简直喜欢得不得了！”另外两人也跟着附和。

“啊！我不知道你们都这么喜欢，所以不敢把声音开太大，怕吵到你们。快来快来，一起听！”田嬛恩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坐到桌子旁。其他女孩也纷纷围了过来。田嬛恩一脸自豪地说：“告诉你们，我可是骨灰级的黑白粉！从他发布第一首歌开始，我就一直在听。我第一次听他的歌时，那种感觉特别奇妙，就像做梦一样。”宿舍里瞬间热闹得像炸开了锅。

“我听他的歌，感觉像是走在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特别自由。”苏美彤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仿佛真的置身于那片草原之中。

“我觉得像是坐在小船上，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漂浮在海面上，特别惬意。”方珍珍陶醉地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听着就好像站在高山上，能扯开嗓门大声呐喊，把心里的烦恼都喊出来！”顾善琪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把沉浸在幻想中的大家都拉回了现实。

“哈哈哈！”众人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原来大家都是黑白粉啊，你们怎么不早说呢！”田嬛恩激动地说道。

“恩恩，你是骨灰级粉丝，那你知道黑白长什么样吗？”顾善琪有些担心地问道，她想起自己前天见网友的糟糕经历，生怕“黑白”也让大家失望。

田嬛恩摇了摇头：“没见过，从来没有媒体曝光过他的照片，他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很有钱。”

“我知道，他把在网络上赚的钱都捐给了慈善机构。”方珍珍紧接着补充道。

“对对对，他写小说的稿费也全都捐出去了。”顾善琪也跟着说道。

“他那本《前生今世轮回的蝴蝶》，名字听起来就超帅气，光听名字我就特别想看。”苏美彤又开始陷入了遐想，眼神有些迷离。

就在这时，“咚、叮咚伶仃咚叮伶仃咚；咚、叮咚伶仃咚叮伶仃咚......”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宿舍里欢乐的氛围。

“左子涵！你搞什么呀！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也不挑个时间打电话！”宿舍里正聊得热火朝天，这突如其来的电话让苏美彤十分生气。在她心中，有两位男神，一个是于新杰，另一个就是神秘的“躲在黑夜里的白”。她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可下一秒，语气却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哦，好的......没事没事，我知道了......你放心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好，就这样挂了。”苏美彤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措手不及。

“咋回事啊，姐妹，你这变脸速度跟谁学的啊？是川蜀哪个变脸大师教你的呀？”田嬛恩撅着嘴，半开玩笑地说道。

“有人想请你吃饭哦，我怎能不变脸啊！哈哈哈。”苏美彤一脸坏笑地说道。

“请我就请我呗，干嘛不直接给我打电话，还找个传话筒，这什么意思啊！”田嬛恩也有点小生气。

“走吧走吧，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去蹭饭。”苏美彤一边说着，一边欢快地开始收拾东西。

大家都纷纷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只有方珍珍愣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要不要叫上何建强呀？我们每次出去都是一起的，不叫他的话，感觉有点不太够意思。”

“别叫了吧，何建强刚受到打击，要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有说有笑的，肯定会打翻醋坛子，到时候场面就不好收拾了。”苏美彤率先发表意见。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方珍珍的想法，只是早上发生的事情太突然，所有人都还没缓过神来，更何况是何建强呢。顾善琪笑嘻嘻地逗着方珍珍：“就是就是，再等等吧。等过一阵何建强接受了现实，咱们再请他吃饭、唱歌，到时候他肯定就放下了。等那时候，珍珍你再趁机‘进攻’，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琪琪，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我和何建强就是纯粹的友谊好不好。”方珍珍红着脸，急忙解释道。

“就是就是，珍珍。我也觉得挺对不起何建强的。去病在医院的时候，都是何建强请假、逃课去医院帮忙，忙前忙后的。要不是他，我一个人根本撑不下来，我真的特别感激他。我也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有个能好好照顾他的人。”田嬛恩一本正经地说着，顺便还逗了逗方珍珍。

方珍珍听出了田嬛恩话里的意思，佯装生气地说：“你就接着演吧，故事是真的，可你也别太能扯了，还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你就知道逗我玩。”说着，她还撅了噘嘴。

吃完饭后，苏美彤、田嬛恩、左同鑫和于新杰一起去了医院，方珍珍和顾善琪则回宿舍休息，准备下午去上课。

一路上，苏美彤都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孩子的模样。或许是在网上看了太多关于孩子的内容，那些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这让她内心十分纠结，思想波动很大。左同鑫一直在找各种话题，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可苏美彤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她心里有好几个瞬间都想放弃做手术的念头，可又害怕面对外界那些纷繁复杂的言论，内心十分挣扎。

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们径直来到院长办公室，为苏美彤安排好了医生，准备进行人流手术。首先，他们要去妇产科做检查。走在妇产科的楼道里，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原本，这样的哭声可能会让人觉得烦躁，但此刻，在苏美彤听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仿佛这哭声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

左同鑫一直默默地陪在苏美彤身边。从走进妇产科大楼开始，苏美彤就紧绷着神经，一言不发。就连田嬛恩和于新杰要离开时，她也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默默地走到病床前，躺了下来，随后，医生和左同鑫推着病床缓缓走向手术室。苏美彤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宝贝，对不起。”

……

“妈妈！”在一片漆黑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那天晚上那只翠绿色小蛇的声音。苏美彤使劲向前看去，只见那条青蛇正缓缓朝她游来。“妈妈，不要伤心了，我们来生再见。”青蛇欢快地摇着尾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美彤，仿佛想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哪怕只是多停留几毫秒。

苏美彤看着眼前的青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缓缓跪了下来，双手捂住脸颊，放声大哭起来。

“妈妈，别伤心了，你要高兴起来，要快乐呀。”青蛇远远地望着苏美彤，焦急地扭动着身子，在原地来回走动，它很想安慰苏美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美彤抬起头，看着青蛇，突然好想上去抱抱它。她站起身，向前一扑，却扑了个空，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青蛇看着这一幕，悲伤地流下了深红色的眼泪。它更加用力地扭动着身子，焦急地来回移动：“妈妈，没用的，没用的......妈妈一定要快乐啊！......妈妈，我们来生再见。”渐渐地，青蛇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头顶上不断冒着青烟。

“妈妈，给我起个名字吧。”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青蛇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也是它最后的、唯一的愿望。

苏美彤深情地望着青蛇，原本黯淡的眼神逐渐有了光亮。她愣了愣神，缓缓开口：“小青，你就叫小青吧。”

“我也有名字了，谢谢妈妈，妈妈记得要快乐哦。”小青兴奋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头上的青烟越升越高，它的身体也变得愈发虚化。

苏美彤望着欢快的小青，幸福地用手捂住嘴，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此刻，她的脑海中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忘记了一切，只沉浸在这短暂却又珍贵的幸福之中。

“妈妈，再见了，我们来生再见。”随着这最后一句话，小青彻底消失了。

从幸福的幻想中回过神来，苏美彤突然意识到小青不见了。她慌了神，开始拼命地奔跑、寻找，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小青，小青！”可四周只有空荡荡的草原，没有任何回应，寂静得可怕。

“啊.......”在绝望之中，苏美彤仰天长吼，那声音仿佛要冲破天际，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啊......”她一遍又一遍地嘶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舍。

“砰”，手术台的台灯突然亮起，苏美彤一下子从睡梦中被拉回了现实。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没事的，你躺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这是无痛人流，不用害怕。”护士在一旁轻声安慰道，说着便伸手要扶苏美彤躺下。

苏美彤却猛地一甩手，跳下病床，顺手抓起一条浴巾裹在下体和腿上，跑到一个角落里。她嘴里不停地说着：“我不做了，我不要把我的孩子拿掉，我要我的小青留下。”最后，她大喊了一声：“我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