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们懂了。”我怒气冲冲地说道,“对我们这些被当成罪犯的人来说,没什么好处。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那个注定拯救狼人种族的人类,结果却拱手把她交给了你们这些贪婪之徒。”
“别这么急着下结论。”他笑着回应,“你似乎忘了,我们抓到你的时候,你还想让她离我们远点呢。”
“那是因为我们害怕会发生现在这种事。”
“听着,别冲我发火。我只是个传话的。”他见我脸涨得通红,便从栏杆旁退了一步,警告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孟娜。从现在起,你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怪她吧。”
“你知道我做不到。”我摇了摇头,看着地面,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看着他问,“你能从这一切中得到什么?”
“嗯,议会说,如果孟娜同意留在总部,就把我与生俱来的权利还给我。好像她有得选似的。”他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我的眼睛,“但我不在乎,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刘革,那对你来说什么才重要?”我们四个人都紧紧盯着他,他似乎有些不自在。
“她。”他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个字,然后挺直身子,试图装出冷漠的样子,“关于她的一切,我都想要。我确实有自私的动机,但和你的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只是想保护她,像伴侣那样爱她。”
他说得对,我和他其实没什么不同。我又何必装作高尚强大呢?
他走近栏杆,靠近我的脸说:“周泽,我不恨你。我很感激你给她的爱和善意,因为即便她不承认,她也确实受到了好的影响。据我所知,你还多次救了她的命,这让我比总部的任何人都更尊重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或许有点愤懑,但换做是我,也会这样。相信我,试着理解吧。”
“那如果你真这么想,就把我们弄出去吧。”我被他的话惊到了,说道。他之前似乎很讨厌我。
奇怪的是,我理解他的想法,尽管我并不愿意。
“嗯,这想法挺有意思。我为什么要放你出去呢?”他笑了笑,“要是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
“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首先,我没权力放你走。其次,就算我放了你,我也担心你会做出蠢事。就当是好奇吧,如果我放你出去,你会怎么做?”
“去救孟娜。”我恶狠狠地说,我不喜欢玩这种猜谜游戏。
“对,就是这样,你看,这就是蠢事。这对我没好处,仔细想想,对你也没好处。你救了孟娜之后打算怎么办?”
“别跟我说什么对我有利。”我咆哮着,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回答问题,周泽,不难的。”
“我想,离你和议会的其他人远点。”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这个问题让我深思,也让我回到了几分钟前问自己的核心问题上。我开始被疑虑淹没,在其中挣扎。
“你知道你跑不了多久的。从内心来讲,你也知道孟娜在这儿比和你在一起更安全。”
我感觉像是被人在肚子上踢了一脚。我本想反驳刘革,但又想起之前我也基本承认了这一点。我不傻,不管我有多固执地想留在这里。
“你知道吗,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谈到孟娜的感受。”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说,“我本来没打算和你讨论这么多,但既然说到这儿了,最好还是谈谈最重要的问题。”
“我爱她,我知道她至少对我也有一点爱。”
“我知道你这么想,但问题不在这儿。”他微微点了点头,“她太爱你了。如果她恨你,或许对你更好。”
我双手紧紧握住铁杆,指关节都泛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议会不会让你活下去的。他们绝对不能让你和孟娜在一起,这只会让她的处境更艰难。”
“为什么?”
“他们需要一个能被他们控制的人,周泽,而你是个强大的狼人,一次次打破规则却没受到惩罚。他们害怕发生叛乱。如果你被允许和孟娜在一起,族里的成员会开始尊敬你,而不是议会。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时,首先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他们满脑子都是权力,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住权力。”
我吓得几乎僵住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议会构成威胁。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违反任何规则,他们怎么会认为我是在为了叛乱而留住孟娜呢?
“我更容易被控制。”刘革轻声说,看着自己的脚,“我是个可耻的混血儿,恰好生在有权势的位置上。他们可以随意剥夺我的地位,然后又轻易还给我。我现在就像个木偶,甚至我父亲都把我当成工具。”
你这确实是个悲惨的故事,我明白了,你也是被孟娜困住了,真是可惜。
“那孟娜呢,刘革?”我沮丧地问,“为什么对她来说更难呢?”
“想想看,议会在这件事上也很为难。他们不能把你们俩分开,因为知道孟娜会受不了;他们又不能让你们在一起,原因我之前说过了。我是她的伴侣,这有点帮助,但目前还没解决问题。她显然很喜欢你,这让问题无法忽视。要是他们有办法让孟娜忘了你和你的族群,她就能和我在一起了,那就好了。”
“不。”孙杰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他们不会的。”
“他们不能。”李思维也几乎同时抗议。大家都看着我,想看看我的反应。
“Sharuken仪式?”我问,全身都在颤抖,“他们不敢。”
“他们会的,不管孟娜同不同意。他们让她看起来有选择,其实她没有。”
我气得发疯,他们不能这么对我们。
“不管怎样,我们跑题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得接受现实,向前看,这样对你们俩都好。试着忘了彼此吧。”
“那不可能!你知道我……”
“我知道,我可能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刘革直视着我,走近我,我能感觉到他紧张的呼吸,“我也不想这样说。”
大厅里一片寂静,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或许,如果你愿意,议会也可以对你进行仪式……”
“不,不行,我做不到。”我猛地转过身去,“我……永远不会忘记她。”
“我就知道。”刘革带着一丝满足感笑了笑,近乎渴望,“我喜欢你,周泽,你是我想成为的那种狼。”
“我不喜欢你。”我苦笑了一下,心里奇怪他脸上为何没有傲慢的神情。他赢了,他能和她共度余生,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这么想吧,议会由傲慢贪婪的狼人组成,但他们在道德上也有一些底线。孟娜不会过苦日子,她会拥有她想要的一切财富、荣誉和特权,还会接受能力训练,去实现预言和我们种族的命运。你还想让她怎样呢?”
“幸福,我希望她幸福。”
“我会尽力的,我不能保证她会幸福,但我保证会努力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看到刘革那充满坚定和热情的表情,我们差点笑出声。
“如果你能让她开心……”我哽咽着说,脸上露出隐藏不住的苦笑。他瞪了我一眼,显然注意到了我们几乎隐藏不住的笑声。
孟娜会开心?真是个笑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她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
“嗯。”他尴尬地看了看手表,“几分钟后会议室就需要我了,我一会儿再来告诉你们判决结果,他们正在讨论对孟娜的最终决定。”
我看着他带着让我震惊的坦然离开,他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想要救孟娜似乎真的没有意义了。
刘革停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面对我,“对不起。”他低声说,然后迅速退回到走廊尽头的狭窄楼梯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连一个懦弱的混血儿都同情我,我觉得自己是狼人里最低贱的罪犯,斗志全无,心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嘿,我又挖了一个洞!”张雷喊道,自豪地给我们看他新挖的洞,我沮丧地摇了摇头。
“周泽,你打算怎么办?”孙杰严肃地问我,他平静地看着我失态的样子,当眼泪开始慢慢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时,我尴尬地擦掉了。
“我不知道,孙杰,我真的不知道了。”
“孟娜似乎和刘革相处得很好。”张雷不耐烦地评论道,其他人都盯着他,但他没注意到,他在黑暗的牢房里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看起来在这儿会很好。”
“似乎是这样。”我不情愿地承认,虽然内心的怒火在积聚,张雷今天真的让我很烦躁,他总是知道怎么惹我生气。
“他似乎像个真正的伴侣,有责任心又有爱心。我觉得你可以歇歇了,周泽。”
“我不是吗?”我惊叫起来,开始变成狼形,李思维和孙杰不明所以地大笑起来,今天已经这样好几次了。
“嗯……我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吗?”
我向他扑过去,咬他的耳朵,抓他的皮毛,当我咬出血时,他痛苦地嚎叫起来。我们互相咆哮着,他挣脱开并完成了变身,现在他的狼形比我大。
战斗持续了几分钟,主要是些冒险的举动和愚蠢的决定。我知道我不应该去咬他的尾巴,但我还是做了,结果后背暴露在危险中,我真的需要好好研究一下狼形下的战斗战术。
“伙计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们立刻停了下来。牢房外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靠在后面的墙上。
“周易!”我们异口同声地喊道,他焦急地环顾四周,然后用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们安静,转身对我们说:
“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晓萱在总部当女佣,但做不了多久了,她脸上皱纹太多,得去自助洗衣店了。”
“你去哪儿了?”我完全变回人形后问他,他笑着眨了眨眼。
“他们在大厦里没抓到我,好像忘了我也是族群里的人。有趣的是,一个会隐身的人能做到多少事呢,嗯?”
“你是怎么进来的?”孙杰问道。
“从前门进来的。”他眨了眨眼,“那感觉太棒了,走来走去,都没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向我眨眼,太自由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怎么可能?他们肯定注意到你了。”
“细节,细节,以后再说。”张荷打着哈欠,然后掏出一把细长的钥匙,“我从刚离开的那个红头发身上拿到的。”
“刘革?所以你一直都在这儿?”我恼怒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那还有什么意思呢?”他笑着说,“才过了几分钟,他出去,我进来,他把钥匙挂在腰带上,好像等着我去偷似的。我发誓,我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咧嘴笑了。”
那只狡猾的狗,不过说实话,不管我现在的处境多糟糕,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他。
“就像孙杰问的,你打算怎么办?”张荷慢慢地问我,“你要留在这儿救孟娜吗?还是和我们一起走?”
“等等,你们都要走了吗?”我转过身看着其他成员,他们的表情很奇怪,我看不懂。
“我们想支持你,周泽,但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必败的局面……一个必败的局面会害死我们所有人,刘革解释得很清楚了。”孙杰解释说,他看起来有些愧疚,他确实应该愧疚。
“我就是做不到。”我低声说,“我不能放弃她。”
我沉默着,周易走到门口,把钥匙插进锁里,随着一声轻响,锁开了,我们终于自由了。
“你有选择的余地,要么现在跟我们走,要么留在这儿为她战斗,但我保证……如果我们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大家都站起来准备离开牢房,然而,大花狼走了进来,坐在我旁边的木凳上,他想安慰我,但没成功。
“我看见孟娜在她的房间里,她看起来很高兴。我真的很讨厌你,周泽,但我们会尽力帮你。如果你真的想战斗,我相信我们能说服其他人试试。”
我几乎没听周易在说什么,沉浸在回忆里:孟娜在森林里被救后那张笑脸,她那可爱的恼怒表情,还有我们第一次接吻后她那纯粹的喜悦。我受不了,我不能失去她。
孟娜给我牛排时对我微笑,我吻了她的脸颊后她愤怒地对我大喊大叫,在我脑海深处,还有她睡在光里,沉浸在巨大喷泉中的画面。
对了,我差点忘了那件事,我太想让她回到我身边,太想站在她身边,以至于都忘了生她气的原因。尽管我现在一点也不生她的气了,但那个主要的想法像张雷的拳头一样击中了我。
她不需要你,她不像你需要她那样需要你。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我斩断了最后的情感纽带,像个机器人一样站起来,我对她没有恶意,但我必须放手。
她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
难怪她从未感受到我的依恋,难怪她从未爱过我,尽管刘革没这么说。
她从来就不是我的。
我计划了很久要流的最后一滴眼泪,在我坚定地迈出牢门第一步时,夺眶而出,永远地落下了。
我只希望能和她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