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远方传闻

嘉靖二年七月初一，大暑。

宁波府衙内堂，江唱晚顺着走廊一路小跑，粉色的襦裙轻盈飘逸，裙角随着奔跑轻轻摆动。

“小姐慢点，别摔着。”后面名叫绿竹的小丫鬟怀里抱着一包葡萄，焦急地跟在江唱晚后面。

“爹爹不在家，再不快点出门就没机会啦。”少女脚步不停，回头招招手让小丫鬟快跟上。

两人回到房间换上男装，带上帷帽，这才悄悄溜到花园后门，轻车熟路地抬起门闩跑了出去。

上午的宁波城内还不算炎热，街道上人来人往。

葛玄进城不久便找了家成衣店将身上的道袍换成了一件宝蓝色长衫，此时手里拿着买来的甜瓜，哼着小曲儿走在街边的树荫里，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正四处寻找着客栈，嗒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葛玄偏头看了两眼，见是一对中年夫妻驾着驴车，板车上驮着几个盖着黑布的硕大竹筐。

没多在意，葛玄继续向前，

看到一家门面气派的福生客栈，便伸腿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您要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上房，再来二两酒，切三斤羊肉送到房间里。”葛玄掏出一锭银子放进小二手里。

“得嘞，您跟我来。”

小二带着葛玄往二楼走去，顺着走廊来到一处房间，“客官，就这间了，酒肉马上送上来。”

葛玄点点头，走了进去，房间里的布置比想象中好上不少，床单被褥清洗得干净，家具也不算简陋，于是便在窗边坐下。

不一会儿，酒肉端了上来，还送了两张葱花大饼。

葛玄吃着羊肉，端起小碗一边喝着黄酒一边看着窗外的街道。

得益于海贸的兴盛，宁波城里的街道显得热闹繁华，装饰豪奢的秦楼楚馆鳞次栉比，各色小贩在路边摆着摊位，口中吆喝着十里不同音的方言，熙熙攘攘的百姓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许是地理位置的缘故，街上的行人中衣着粗犷的海商随处可见，他们和文质彬彬的书生泾渭分明，各有各的去处。

还不到中午，外面已经是人头攒动，喧闹无比。

吃饱喝足，葛玄锁上房门，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这具身体的秘密。

闭上双眼，回忆着原身修炼的那部《文始真经》，葛玄尝试按照功法所述运转，顿时周围的灵气开始涌入身体，不断滋养着干枯的经脉。

灵魂仿佛被温泉浸泡一般，前日里吞噬的血肉此时化作最好的养料，沉睡多年的身躯如同得到雨水灌溉的枯木。

直至傍晚，葛玄才睁开双眼，他长舒一口气，感受着愈发灵活的肢体和充盈的血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此，葛玄的灵魂才和这具沉寂千年的躯体彻底完成了融合。

吃过晚饭，葛玄继续在房中鲸吞着天地之间的灵气，若有修道之人在远处看向这间客栈，会发现有数股灵气细流自客栈上空聚集，汇入下方客房之内。

第二天清晨，葛玄睁开双眼，感受着丹田之中的灵气，“现在大概是炼气初期了，今天先把房子买了，不然修炼起来总是不够自在。”

如此想着，葛玄下楼唤来店家，伸手摸出一粒碎银递过去，“不知掌柜的贵姓？在下刚到宁波，想打听些事情。”

“诶呦，客官客气了，小人免贵姓连，名岳林。您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我听说这段时间有倭寇在沿海几个县城抢劫了一番，还杀了不少人，掌柜的可知道后面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小人倒是没听说，不知客官哪里得知的？”

看来前天晚上的消息还没传到这里，葛玄心里想着，随即开口：“哦，我昨天听那边茶馆里说书的讲的。”

“那些人说的客官当个笑话乐呵乐呵就行，没必要当真，不过这两年观海卫和慈溪那边几个县倒是常有鱼妖上岸劫人。”

葛玄闻言来了兴趣，总算有些可能与灵气搭上边的线索了，“你说鱼妖？麻烦掌柜的细细说来。”

“鱼妖是这两年突然冒出来的，听说长得高大丑陋，还力大无穷，时不时地跑上岸到村子里掳走青年男女，那些人大概是被吃了，反正没人能逃回来。”

连岳林说到这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官人这两年应该也或多或少听说了，全国各地都时不时有妖魔作祟的消息传来。听城里点苍观的老道说，这些事情是从京城那位来了以后，才开始有的。”

他放低了声音，没把话说出口，只往上指了指，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

葛玄点点头，心中对之前为何此方世界存在灵气的疑惑有了些猜想，按酒馆老板的说法，各地妖魔作乱是从两年前嘉靖即位后开始有的，莫非新皇继位是灵气出现的契机？还是有其他尚未知晓的事情。

想到这里，葛玄又问：“不知京城这两年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连岳林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葛玄，“我以为官人走南闯北的，这方面的消息该比我灵通些。”

葛玄打了个哈哈，“在下这两年在西南潜心修学，如今自认学有所成，这才出门行万里路。”

“原来如此。”连岳林拱拱手，继续说道，“听说去年皇上和百官在大礼议的时候，易羽道长驾鹤而来，施展神仙法术，传授上天法旨。当今皇上感应昊天恩德，在百官众目睽睽之下飞上天空，周身绽放金色光芒。发生如此神迹之后，大礼议自然尘埃落定，皇上的生父也被尊为太上皇，安享太庙。”

葛玄发觉方才理解有误，他将掌柜所说的易羽道士当成嘉靖了，忙问道：“你说的这个道士是什么来路？”

“只听人家说是一名游方道士，无门无派，但是施展的法术可是连龙虎山的天师都没见使出来过。”

连岳林说得兴起，手指在空中挥舞着，“听说那易羽道长随手撒下一粒种子，便有大树顷刻间拔地而起，转眼间便长了几十丈高，树干要十几人才能合抱，法旨也是从树上落下来的。大礼议过后，这位道长就被皇上封为国师了。”

只听掌柜讲述那各种法术的宏伟玄妙，但葛玄问及细节，他又可能也许的不大确定。

线索太少，远在京城的事情葛玄不再多想，只在心里暗暗记下。接着问道：“连掌柜，你们这城中哪里可以置办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