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枚抬腕,目光精准地落在手表表盘上,时间的指针分毫不差地指向了既定的刻度。她心中暗自判定,时机已然成熟,这才不疾不徐地放下手。紧接着,她神色镇定自若,锐利的目光仿若实质,逐一扫过身旁并肩作战的伙伴,沉稳且笃定地开口问道:“时间差不多了,战场上清理得怎么样了?”
众人纷纷出声回应,语气里满是干练与利落:“妥了,基本都收拾好了。”李枚微微颔首,对大家的高效表示认可,旋即提高了音量,条理清晰地发号施令:“行,大家手脚麻利点,现在上车!”
众人如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而有序地登上车辆。李枚大步流星,径直走向第一辆车,动作干脆利落地坐进驾驶座。阿拉古丽则如影随形,紧跟其后,稳稳地在副驾驶位落座。李枚双手稳稳握住方向盘,目光如炬,将车内车外的状况扫视一圈,而后扯着嗓子高声喊道:“留两个人开车,出发!”
一路风餐露宿,连续跋涉了整整十二天,终于在大年三十的上午,他们成功抵达了重庆。车在距离重庆城区五公里处稳稳停下,车轮扬起的尘土缓缓落下。所有人依次下车,动作迅速又熟练,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一般,打开后备箱,捧出那套陪伴他们走过漫长征途的军装。在这阖家团圆、辞旧迎新的特殊日子里,他们神色庄重,郑重地换上军装,军绿色的布料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坚毅的光,衣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仿佛在默默诉说着这一路的艰辛与坚持。
李枚分别将衣服递给田中秀、田中美和川岛,而后耐心等待。待她们换好衣服,从林子里并肩走出。众人齐心协力,将两辆汽车巧妙地藏好,仔仔细细地用树枝层层覆盖,每一处缝隙都不曾遗漏,直至车辆完全隐匿好踪迹,才一同朝着重庆的方向大步进发。
又行进了五公里,众人终于来到一处城墙之下。李枚仰头望去,城墙上“东水门”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历经岁月的洗礼,依然散发着古朴的韵味。此刻,进出城门的民众不算多,稀稀落落的身影在城门前穿梭。一旁,几个士兵身姿笔挺地正值守着,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过往来行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V
众人朝着东水门行进,临近城门时,李枚侧身低声嘱咐,将田中秀、田中美和川岛不动声色地护在队伍核心位置,而后沉稳下令。一行人步伐整齐划一,身姿挺拔,坚定地迈向那威严的城门。
就在前脚刚要跨过城门的瞬间,一名士兵如临大敌,猛地跨前一步,扯着嗓子厉声喝道:“站住!你们是哪支部队的?”那声音在城门前回荡,惊起一片鸦雀。
待看清眼前之人是李枚,士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浑身瞬间僵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上次被李枚狠狠教训的场景瞬间在脑海中闪现,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与忌惮,赶忙说道:“原来是你们啊,快请进,快请进!”
李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调侃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悠悠开口:“哟,小兄弟,这回怎么不威风啦?”说完,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士兵一眼,而后大手一挥,带着队伍昂首阔步走进城门。那士兵呆立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枚对情报里的地点熟稔于心,高中时,这儿曾留下她无数的足迹与欢声笑语。接到任务后,她心中便有了清晰的路线图,毫不犹豫地朝着目标方向前行。众人一路疾行,脚步匆匆,一小时后,终于抵达重庆峨岭。抬眼望去,熟悉的山川景色映入眼帘,往昔的美好回忆与此刻肩负的沉重任务在她心头激烈碰撞。
李枚静静地伫立在峨岭之上,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一切,往昔的回忆如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高中时与家人同游的欢乐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时的阳光是那么温暖,笑声是那么爽朗。可如今,战火纷飞,山河破碎,眼前的峨岭虽还是那片土地,却早已物是人非。触景生情,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情不自禁地轻声吟诵起自己刚刚写下的诗:
鹅岭忆往今
李枚
八五曾随双亲游,鹅岭风光乐无忧。
父母笑颜心中留,温馨时光永不休。
穿至三八硝烟稠,鹅岭旧颜换新眸。
战火纷飞山河忧,往昔安宁梦里求。
岁月长河奔腾流,往昔今夕思绪悠。
使命在肩志未丢,盼得和平复此丘。
正当她沉浸在回忆与感慨之中无法自拔时,一阵熟悉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李枚先是浑身一震,随即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她迅速转身循声望去,只见陈旅长正满脸笑意,热情地朝着她招手。李枚快步迎上前,脸上写满了疑惑,急切地问道:“老陈同志,真是太意外了,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陈旅长满脸笑意,眼中满是疼惜,上前一步,拉着李枚的手说道:“我的乖外侄,可算把你盼来了,我在这儿都等好几天啦!”李枚的目光随之移向陈旅长身旁,只见一位身着国军军装的旅长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她心中虽闪过一丝疑惑,但考虑到当下复杂的局势,未多过问,只是礼貌性地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时,于明明和李月月神色紧张,迅速贴近李枚,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说道:“李教官,那个国军旅长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得人心里直发毛。”李枚神色瞬间一紧,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示意她们收敛,同时也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提醒道:“嘘,小声点,千万别声张,先别把事情闹大,一切按计划行事。”V
那国军旅长微微仰头,目光深邃,似是穿透眼前的纷扰看向远方,低声吟诵:“国家在心里,心河遭财狼。”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李枚闻言,心中一凛,瞬间明白这是在以暗语试探。她神色镇定,毫不迟疑地接话,声音清朗又坚定:“长江水里故乡情,拿起刀枪共抗日。”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像是对家国的庄严承诺,又似与对方并肩作战的邀约。
那国军旅长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脸上紧绷的线条也随之松缓,他向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李枚同志,可算把你盼来了!”
李枚乍一听见“同志”二字,心头猛地一震,一直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她深知,能在这复杂的局势下,听到这般亲切的称呼,眼前人必是并肩作战的自己人。来不及多寒暄,她迅速转身,从李月月稳稳抱着的箱子里,郑重地取出那份承载着重要使命的物件,双手递给国军旅长。两人的目光交汇,彼此都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罢,李枚像个调皮的孩子,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轻快地跳到陈旅长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娇般说道:“舅舅,我们要初三才回去哟。”
陈旅长一听,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劝阻,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李枚已经转身,带着她的人快步走远了。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陈旅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嘟囔道:“这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脸上虽是无奈,眼底却满是宠溺。ⅴ
李枚带队走了一阵子,脚步猛地顿住,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同行的众人。稍作思忖后,她径直走向小刘胖姐,和声问道:“小刘胖姐,我想安排几个战友去你婆婆家过年,方便不?”
小刘胖姐一听,眼眸瞬间亮如星辰,脸上洋溢着热忱,拔高音量说道:“那肯定欢迎呀!求之不得!”
得到肯定答复,李枚迅速转身,条理清晰地分配任务:“阿拉古丽、王潇、田中秀、田中美、川岛、鬼子婆、石头,你们几个跟我走,咱们一同前往熊波他婆婆家过年。我的学员们,要是在重庆有亲友可以投靠,就自个儿找地方好好过年去。其余的人,跟着小刘胖姐,去她家热热闹闹过个团圆年,务必把纪律给我严守好了!都听仔细了,初四早上八点半,准时在东水门城门集合。好了,就这么安排,大家都散了吧,祝所有人新年快乐!”
众人悄无声息地抵达两路口,熊波两个婆婆经营的茶馆近在眼前。茶馆内,两个身姿婀娜的背影正忙碌不停,那便是熊波的婆婆们。小姑婆见状,急忙侧身将熊波等人挡在身后,脸上带着几分俏皮劲儿,声音压得极低,仿若耳语:“你们先在这儿藏好,千万别出声。我先进去摸摸情况,等我招呼你们,再进来,都听明白了吧?”众人纷纷点头,压低声音应道:“行,听您的。”
小姑婆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迈进茶馆。此时的茶馆里人声嘈杂,茶客们谈天说地,往来的伙计脚步匆匆,压根没人留意到她进门。熊波那两位正值壮年、面容姣好的婆婆,在桌椅间灵活穿梭,手脚麻利地招呼着客人,又是添茶倒水,又是收拾桌面,忙得不可开交。
小姑婆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冷不丁扯着嗓子,尖着声音学了一声猫叫:“喵~”这突兀又响亮的叫声瞬间打破茶馆的喧闹氛围,正忙碌的两个婆婆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茶壶和抹布险些滑落,赶忙放下手中物件,满脸惊愕,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
熊波的大婆婆一转身,瞧见自家小姑子笑意盈盈地站在身后,顿时喜形于色,眼眶微微泛起红晕,声音里满是惊喜与亲昵,拔高声调说道:“哎哟喂,你可算回来了,可把我给想坏咯!”
小婆婆也赶忙闻声赶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姑子,眼神里满是心疼,半是嗔怪地说道:“小姑子,你瞧瞧你,咋瘦成这样,还黑了不少,在外头肯定没少吃苦吧?”
熊波的小姑婆赶忙摆了摆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回应:“没有没有,在外头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好着呢。”小婆婆像是突然忆起什么要紧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连珠炮似的问道:“他们呢?那些孩子咋没跟你一块儿回来?”v
小姑婆眼珠子一转,故意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拖着步子走到一张空桌前缓缓坐下,紧闭着嘴,一声不吭。两个婆婆瞧她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慌了神,满脑子都是熊波他们出了事的念头,心急如焚地快步凑到小姑婆跟前,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连声追问:“他们怎么了?到底出啥事了啊?你快别卖关子了!”
熊波的小婆婆一听这话,眼眶瞬间红了,急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声音都带着哭腔,又气又急地埋怨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保护好他们,你到底是怎么弄的?现在可好,你这副样子,可把我吓死了!”
小姑婆见小婆婆这般着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忙站起身,双手握住小婆婆的手,语气带着几分俏皮与歉意解释道:“哎呀,我刚刚就是想逗逗你们嘛,他们都好着呢,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就在外头候着我的信号呢。”v
两个婆婆听闻熊波等人的消息,一直悬着的心瞬间稳稳落地。惊喜与急切涌上脸庞,她们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朝着茶馆门口奔去。虽说茶馆门本就敞开着,但此刻她们满心激动,快步越过门槛,好似要以最快速度见到孩子们。
刚到门口,就看到熊波和熊敏如同两只欢快的小鹿,撒开腿朝着她们飞奔而来。
“婆婆,我们好想你们!”熊波和熊敏稚嫩的声音清脆又响亮,饱含着的思念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熊波的两个婆婆眼眶瞬间红了,赶忙张开双臂,紧紧地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她们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疼惜与宠溺:“我的两个乖孙子,婆婆们也天天想着你们呢。”
这时,王潇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她声音软糯又亲昵:“两位婆婆,好久不见,我可太想你们啦!”眼神里满是真挚的想念。
大婆婆和小婆婆闻声,目光立刻落在王潇身上。她们脸上笑开了花,连忙伸手拉住她的手,亲昵地说道:“我的乖孙媳妇,我们也日日夜夜惦记着你呢,可算把你盼来了!”
熊敏满脸笑意,迫不及待地拉着唐菊的手,几步走到两位婆婆面前。他言语中满是自豪与喜悦:“两个婆婆,这是唐菊,也是你们的乖孙媳妇!”唐菊有些害羞,微微红着脸,轻轻向婆婆们点头问好。
两位婆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唐菊,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连连赞叹:“哇,这么标致的孙媳妇!快让奶奶好好瞧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边说边热情地拉过唐菊的手,轻轻拍了拍,满是慈爱。
李枚身姿轻盈,向前迈了一步。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又带着几分熟稔:“两个婆婆,我又来打扰啦!”语调轻快,满是亲切。
两位婆婆一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就和蔼的面容上笑意更浓了,赶忙热情回应:“欢迎,欢迎!可把你盼来了!”那语气就像在迎接许久未见的家人。
李枚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两个婆婆,这次我还带了一帮新战友,想在这儿跟你们一块儿热热闹闹过个年,不介意吧?”眼中满是期待。
两位婆婆毫不犹豫,笑容满面,声音爽朗地应道:“欢迎,非常欢迎!人越多越热闹,大家都是一家人!”言语间满是热忱与包容。
王潇摸了摸肚子,脸上带着几分俏皮的撒娇神色,亲昵地对大婆婆说道:“大婆婆,我肚子都咕咕叫啦。上次吃了你做的大汤圆,那味道我一直记着呢,太好吃了,现在就想再尝尝。”那语气里满是对大汤圆的回味和期待。
大婆婆听了,嘴角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脸上不见一丝皱纹,显得格外年轻有活力。她连忙应道:“要得要得!这就给你做。”说着,便转身,热情地招呼着大家:“都别在这儿站着啦,进屋去,家里暖和。”
于是,两个婆婆在前头带路,大家跟在后面,一路欢声笑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准备在这温馨的氛围里,共度一个热闹又团圆的新年。
众人簇拥着来到熊波婆婆的家,屋内暖意融融。大家依次坐下,欢声笑语不断,热闹的氛围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不一会儿,有人提议去做汤圆,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小小的厨房充满了烟火气。
小婆婆在忙碌中,不经意间瞧见了阿拉古丽,这位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小姑娘,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小姑婆注意到小婆婆的目光,便走上前轻声介绍:“她叫阿拉古丽,是来自XJ的少数民族女孩,别看她年纪小,可是我们并肩作战的好战友呢。”
小婆婆眼中满是惊喜与喜爱,忍不住赞叹道:“哇,多漂亮的姑娘啊,这模样真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说着,还热情地拉过阿拉古丽的手,像是对待许久未见的家人一般,眼里的笑意愈发温柔。
没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汤圆的香气。热气腾腾的汤圆被端上桌,白白胖胖的团子在碗里挨挨挤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王潇眼睛一下子亮了,看到心心念念的大汤圆,迫不及待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腮帮子鼓鼓的,吃得那叫一个香甜,嘴角还沾了点芝麻馅。
大婆婆看着王潇这副馋样,又好气又好笑,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你个小馋猫,又没人和你抢,慢点吃,别烫着。”小婆婆也在一旁笑着招呼大家:“都别干看着啦,快动筷子,趁热吃才香呢!”众人闻声,纷纷拿起碗筷,热热闹闹地吃起汤圆,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