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成

见过了不少世俗意义上的仙人后，公冶离对于修行者已然祛魅了。

他的确想去修行界见识一番，但这次模拟显然机会渺茫，他也不做强求。

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他翻阅起了卓东临临行前给的《无劫摄气篇》。

兴许是为了照顾公冶离的见识，卓东临这篇法门书写得极为浅白。

肉身内，有诸多气机流转，运转《无劫摄气篇》，便可显化、摄拿诸气。

摄拿诸气，便可凝练出一个名叫“本命元气”的东西。

公冶离尝试着修行了一番。

花了半个月时间，将这法门入门，神识内照，就看到五脏六腑、经脉血管、肉身内的诸多构造都散发着盈盈光芒，伴随着肉身活动，这诸多光芒也徐徐流转，仿佛气流。

公冶离尝试着依照法门，将诸气摄拿，却发现诸气稳固，纹丝不动。

公冶离似有所悟。

他修习武功，肉身强大，肉身气机自然也极为强盛，摄拿起来的难度也就奇高了。

他又尝试着修行《赤炎焚心功》、《青木惊神功》、《幽河运精功》。

果然，就看到心、肺、肾上红、绿、黑三色气机旺盛起来。

公冶离这下明白了。

“我若能够将本命元气凝炼出来，定然对淬炼五脏有天大的好处。”

“本命元气……”

“这便是修行界法门罢？”

公冶离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现实，抑或是下一次模拟，他定然要去修行界走一遭！

……

武道，公冶离已然接近走到尽头。

他剩下能够前进的，淬炼五脏之法也好，凝练本命元气也罢，最终都要落在神识上。

归根结底，还是得将炼神心法修行好。

于是，公冶离一面主持新药馆，一面修行炼神心法，得闲便参阅现如今江湖上的各种武功绝学，日子过得倒也痛快。

公冶离九十岁这年，南北战事最终了结。

原来的青、越、元三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武盟、定尘宗南北对峙。

由于此前南北战事，双方都损耗颇大，再加上南北新药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双方也便没有再起祸端，而是各自休养生息起来。

两年后，久违的天骄大会再度召开，又是一代才人崭露头角。

由于气血武道的传播，脱胎宗师们的寿元极限也不再是原先的三甲子。

除开意外战死，近期脱胎宗师寿终正寝的年纪平均都在两百岁左右。

公冶离估摸着自己有《内劲罡功》的积累，论根基，比寻常脱胎宗师还要深厚一些，此番模拟，活个两百年应是不难。

公冶离百岁这年，由于江湖上盗版武药、武学层出不穷，引出了许多祸端，为了捍卫新药馆、定尘宗旗下各大武馆的名誉，南北双方共同推动了《秘传法》的实施。

《秘传法》规定，凡能证实为武药、武学首创者，皆可享受武药、武学的炼制、开发、推广、销售等一应权利。

凡权利遭受侵害者，可上报“秘传府”，由官府代为追究。

《秘传法》颁布的半年内，江湖上便再起波澜。

首当其冲的，便是上百个小门派、小作坊、上万个违规炼药、传武者遭受到打击，期间甚至有一位成名多年的脱胎宗师陨灭。

不论如何，在武盟、定尘宗的共同意志下，《秘传法》的权威得到了捍卫。

江湖的武风进入了一个正规发展、欣欣向荣的阶段。

公冶离一百零五岁这年，北派新药馆举办了“仙药展”，期间各路药师、药坊皆可参展，宣传产品。

展中颇受欢迎的药物，甚至可以得到新药馆的投资，轻而易举地实现日进斗金的收益。

仙药展与天骄大会一样，每三年一次。

第一届仙药展便大获成功，其中一种名叫“化血散”的武药，虽然药效不算强大，但炼制流程得到了优化，成本更加低廉。

公冶离主导的北派新药馆拿下了化血散的秘传权，同时也将开发出化血散的药坊收购，药坊的诸多药师成为了新药馆的一员，几乎是一步登天了。

自此以后，历届仙药展都成了炼药一道无数药师心目中的香饽饽，每一届都火爆无比。

北派新药馆主办的仙药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自然吸引南方定尘宗诸脉的注意。

“公冶老怪这厮早年间行踪不定，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如今一飞冲天，鬼点子倒是不少。”

“这老小子的北派药馆的确在医药一道颇有建树，仙药展势头正足，我等若是贸然模仿，恐怕有落名声。”

“那便先不急，同那老家伙谈谈，下一届仙药展联合举办便是。我等千年名门，让他一让也无妨，扬长避短才是正道。”

“何谓扬长避短？”

次年，定尘宗开办“神武展”，旨在交流各派武学，宣传武功。

首届神武展便邀请了天下近五百家武馆参展，展示各派新武。

与仙药展类似，武学了得者，也可得到定尘宗、南派新药馆的大力支持、推广，一举成名、一飞冲天。

因为《秘传法》的存在，再加上武盟、定尘宗的默契宣传，当今天下早就对各种知识藏私一说嗤之以鼻了。

有绝学还藏着掖着，不拿出来招揽门生、成家立业，那才是敝帚自珍！

有仙药展、神武展在前，各种各样的展览也就次第显现，那些潜藏在江湖上的奇技淫巧也就好似大浪淘沙般一个个呈现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公冶离甚至在神武展中见到过几种颇为新奇的横练武学思路，令他也感到大有裨益。

稍作借鉴，五脏淬炼之法的修行进度都快了不少。

他有些感叹。

还是定尘宗积累深不可测，神武展中出现的东西，可比仙药展中的意义重大了太多。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鲤，却被定尘宗、武盟凭借各种方式尽皆网罗。

武学、丹药、医术、农业、工业等各个方面都渐渐开始了潜移默化的变革，江湖的草莽气息褪去了许多，反倒是从前颇受鄙视的商贾成了香饽饽。

这是一场惠及天下人的变革，但要说获益最多的，无疑是那些盘踞在红尘顶端的人物们。

无数新奇的炼药手段、别具一格的武学思路，都化作了这些人的资粮。

公冶离一百四十岁这年，他的神识几乎要到了千丈天河的地步。

在这个瓶颈困顿的同时，《无劫摄气篇》却终于迎来了突破。

浑身气机混融一体，最终凝现为一道长近九寸的灰色气机。

这灰色气机好似夜空一般苍茫，其内有点点流光闪烁，仿佛繁星点点，令人沉醉。

“这便是本命元气的模样？”

公冶离仔细体会下来，立时发觉本命元气同内气无比亲和。

伴随着他神识一转，体内的磅礴内气竟然被本命元气飞速吸收。

本命元气缓缓膨胀，公冶离不断服下各种江湖上难得一见的武药，历经半月光景，体内原本的内气消耗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本命元气充塞周身。

神识运功，本命元气在运转中演化出赤、青、黑三色气机，正是《赤炎焚心功》、《青木惊神功》、《幽河运精功》这三门功法对应的内气颜色。

不过，本命元气演化的三色气机论效果、威力，都远胜最初的内气。

公冶离粗略估计，练出本命元气后，他的五脏淬炼速度快了近六成。

同时，本命元气延伸出来的，类似内气的气机，威力也比原来强大了许多，转化为劲力，威力就更是凶猛了。

换言之，公冶离如今的战力，已然彻底脱离了脱胎武者的范畴，到了另一个领域。

“武道传承至今，也就千余年。”

“照老蛮人的说法，修行界中，甚至有能活过千年、万年的修行者。修行界的仙道法门传承的时间势必更加久远。”

结合自身感受，公冶离客观评价道：“仙道修行法，的确比如今的武道完善、强大。而且，在肉眼可见的未来里，武道应当也不存在比肩仙道的可能。”

就好像当初的落苍剑派被修行者一夕灭门一样，武道在仙道面前，的确称得上不值一谈。

公冶离沉溺此道近百年，如今看清现实，心中固然感慨，但也没有气馁，甚至于“道心破碎”。

公冶离修习武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自个儿活得更好。

假使武功不能达成所愿，那他自然就会抛弃武道。

再说了，现如今，他对仙道也只是管中窥豹、不知全貌。

武道，也未必一无是处。

至少，在没有找到离开红尘的办法前，武道仍旧是公冶离最大的依仗。

而回归当下，不论武道前景如何，公冶离至少还有前路可循。

神魂、五脏……这两条路，公冶离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的。

天下日新月异，昔年唯有富贵人家方才得以修行的武功，如今也渐渐进入了千家万户。

这是一个真正的武学盛世。

小到种田翻土，大到军国抗争，武道无处不在。

经济、术算、天文、地理等各方面都有新的见解，这些见解又反过来融入武道之中，拓宽了武学的边界。

譬如，有一门《天理通微剑纲》在神武展中大放异彩，化用术算中的“太微元增，返积至整”的道理，可将任何一门剑法的剑招化整为零，融入剑纲之中，形成武者自身的剑法、剑招。

武者掌握的顶尖剑法越多，这门剑纲的威力也便越大。

在神武展的第一天，创出这门剑纲的教书先生便被定尘宗执剑一脉的一位太上长老请上了念苍山，名动江湖。

公冶离也并未闭门造车，如今天底下的各种最新、最顶尖的资源他都触手可及，自然对武学的演变了如指掌。

他所掌握的武功，除开根本的五脏淬炼法、《天河炼神法》外，拳脚武功、兵器技法都与时俱进，永立潮头。

自练成本命元气后，公冶离的肉身淬炼就仿佛被打开了一个上限。

本来已经几乎停滞的气力竟然再度增长起来。

到了公冶离一百六十岁时，他的气力已然达到了两万五千斤，在本命元气的支撑下，劲力更是绵绵不绝，一日间奔袭三千里山河也犹有余力。

一百八十岁，早先脱胎宗师的寿元极限，公冶离却依旧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他的肉身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气血好似怒海狂涛般汹涌澎湃，到了这个年纪，他的状态甚至还是巅峰，根本看不到衰落的迹象。

江湖上，但凡见过他的人都感到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老怪物一般。

伴随着武学的发展，虽然脱胎宗师的寿元上限早就已经突破了三甲子极限，但也没有公冶离这般，完全看不到衰老痕迹的。

江湖上，已是渐渐有了将公冶离定为天下第二的说法。

至于为何是天下第二……

七百多年来，天下第一从来都是定尘宗执剑长老的，无一例外。

如今，想来也是没有多少意外的。

公冶离一百九十七岁这年，《天河炼神法》终于突破到了千丈天河的地步。

紫府内，天河滚滚，汹涌澎湃，比起当初的七色虹光强盛了何止百倍？

《赤炎焚心功》、《青木惊神功》、《幽河运精功》、《白武罩金功》、《玄黄通央功》等五门绝学齐齐运转，劲力迸发间，更是快速将公冶离的五脏彻底炼透。

就在五脏淬炼之法彻底大成的瞬间，公冶离浑身气血好似火山爆发一般沸腾起来。

公冶离睁开眼睛，伸手一招，掌中劲力吞吐之间，便将三尺外的药瓶摄入手中，直接仰头将满满一瓶珍贵至极的药液服用一尽。

他体内的气血更加暴乱起来，好似一条条狂龙一般，不住地向着血液中汇聚而去。

公冶离浑身上下肌肉、都在这一刻鼓荡起来，一道道劲风自他身上炸开，轰击净室，传出一阵阵好似惊雷滚滚的声响。

足足两日后，公冶离体内磅礴的气血再度被血液吸收殆尽，他才带着疲倦睁开了眼睛。

“五脏淬炼完毕之后，竟然还能二次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