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
饭碗都砸了,廖耀辉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领袖都说要人人平等,他朱继儒凭啥砸他饭碗?于是去找朱继儒闹腾。
谁料朱继儒铁了心要做成这事儿。
事关宁州剧团,事关他朱团长乌纱帽的含金量,这事没商量,“你又不是没工作,只是不做大厨了而已,折腾甚哩?”
“还而已?他胡三元会做饭?会蒸馒头?会炒菜?就凭这,我就不服。”
“我还不会唱戏呢。”
“反正我不服。”
“不服也要服从,这是剧团大势,个人利益必须让步,你自己说,现在伙食是不是好了不少?光面点都有七八种,菜更是一星期不重样,你能做?”
“有钱我也能……”
“别吹了,沙拉是什么,你懂?听都没听过吧?轻食是甚意思,你明白?面包怎么烤、营养怎么搭配、保养嗓子除过胖大海还有什么、演训和平时伙食有甚区别……不懂了吧?更别说人家背后还有九岩沟,很多菜市面上都没,鸡蛋肉食足够,果酱都七八种,消停些。”
廖耀辉看事要黄,于是挑拨道:
“团长,胡三元是易青娥她舅,胡彩香是胡三元婆姨,米兰是易青歌老师,郝大锤认了胡三元这师父,易铁头又跟着胡三元学鼓,团里光九岩沟来的学员都七八个了,那米兰和沈四狗……还弄了个春和盛,贺人英、王留根、裘咬腿、看门老苟、周库头他们都是春和盛的人了,团长,剧团以后要姓胡了。”
不想,这下拍到马腿上了。
朱继儒也从春和盛拿着津贴呢。
“老廖啊,你还不是剧团职工吧?”
“啊?”
“我看是有原因的。你和剧团不是一条心呐。那胡三元他们还都是中国人呢,剧团和影厂是春和盛股东,那是剧团探索电影市场的桥头堡,主阵地,是剧团未来的出路,怎,你有意见啊?”
这大帽子扣的,廖耀辉差点没憋死。
被撅回去后,廖耀辉怎么想怎么憋屈,觉得事不能这么了,不知从哪里听说改革发起者是余青雪,于是耍起小聪明,开始散播“编外主任管剧团”、“外来女娃当大家”、“团长是个橡皮章”、“假公济私捞外快”……等等此类谣言。
不过,没人理他。
沈知言听说了,也没当回事。
食品公司家属院。
“这事你得管。”米兰建议道。
“多大点事儿啊,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正忙着呢……”米兰拍掉沈知言做怪的手,“给你说正事呢,谣言应景了也能杀人,别不当回事,哎呀你……”
都进门了,那就先办事吧。
其实不止沈知言,她也食髓知味呢。二十多的人了,各方面都已成熟,虽没真格做过啥,但人在剧团,环境使然,耳闻目染,早就熟悉无比了。如今正逢体能处于巅峰期,经验更是丰富无比的知言哥,没费什么功夫就沦陷了。自大年初一夜成其好事,没几天,沈知言不知从哪弄了套房子,安乐窝有了。
这之后,两人得空就潇洒一回。
好事做完,米兰也就忘了说事儿。
沈知言找的这套房子,是个稀罕的两居室,有卫生间能淋浴的,想洗澡就洗澡,一直住宿舍,洗大浴池的米兰稀罕不已,早当成自己的新家精心布置。
沈知言也由她。
房子本就是他从黄正大手里换来,送给米兰的礼物,自然由着她折腾了。
另一边,廖耀辉找郝大锤喝酒。
他是厨房的人,摆治俩小菜不费啥,郝大锤爱吃肉喝酒,人所共知。
只没想到,郝大锤筷子不停,酒到杯干,一到廖耀辉说话,却顾左右而言他,一句实话没给,且一到八两,就停杯不喝了,咋劝都不喝,廖耀辉恼了。
“咋给,让人骟了?还是郝大锤吗?”
“去你妈的廖老狗,你是嫌我太闲了吧,心里没藏什么好屁,自己焖着吃吧,别来烦我。”拍拍大腿,“瞧见没,知道我这腿是咋回事不?是我那师侄救回来的,要不老子这腿早没了,喝了你的酒,奉劝你一句,消停些吧,工资又没变,工作又清闲了,瞎折腾啥呢?”
“我以前可是大厨。”
“得了吧你,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你那大厨是坑人家宋光祖的,人家不计较,你就偷着乐吧,咋,还成你家的了,让你做一辈子?想啥呢你。”
“你不懂。”
“没机会捞油水了是吧?”
郝大锤哈哈大笑,“去你妈的吧,想折腾自个儿折腾去,别拉上我。”
“你确实是被骟干净了。”
“嘭!”
郝大锤一酒瓶甩在廖耀辉脑袋上……
沈知言了解到消息时,人已经送医院了,尽管剧团卫生室做了包扎,认为问题不大,但廖耀辉却一直嚷着头疼……
“这是学你的吧?”米兰说起旧事。
五年前,沈知言就是用这招坑的郝大锤;今天,廖耀辉又用这招,坑的人仍是郝大锤……这事,往哪里说理去呢?
“我和姓廖的没交情。”
“你说,郝大锤这么恼,是不是……”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可不能这么想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
“住院就住院,养着,愿住就住。”
“他要一直不好呢?”
“那就一直住。”
“剧团不会花这份钱。”
沈知言想了想,“这样,你喊上铁头,一起去给郝大锤送点钱,告诉他,住院费从他那里出,先缴一个月的。”
“真让廖耀辉住下去?”
“住吧,受伤了嘛。”
既然人跳出来了,沈知言就想趁机拔了这脓,至少教训下,让他知道闭嘴。
郝大锤对于米兰来找他,颇为吃惊;又见她拿出一千块钱,更惊愕了。
“你那师侄听说了这事,有病就给人家治吧,别心疼钱,能花就能赚。”
“可那老家伙是装的。”
易铁头道:“师父,这是咱的一面之词,他有本事装,就让他装下去呗,还能住一辈子啊,钱这东西咱又不缺。”
郝大锤踹他一脚,“你很能挣吗?”
“我爹能呀。”易铁头避开。
“四狗哥就更能挣了,他喊你叔,师父你就放心拿着呗。时间一长,厨房里没了位置,就问他廖耀辉急不急。”
新脑子就是好使。
郝大锤看向易铁头,忽然觉得,自己当年败给沈四狗,败得是真的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