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宁州。
大礼堂,白蛇传首次公演。
有杨排风珠玉在前,这次来了许多的人,场子已是爆满,可谓济济一堂。
后台,易青娥易青歌正在做定妆前的最后修饰,楚嘉禾妆台在她们旁边。
沈知言喂易青娥喝冰糖雪梨。
易青歌吃味儿,不瞒道:“喂,不要捣乱好么,闲杂人等,离开后台。”
楚嘉禾笑道:“就是,不干好事。”
易青娥嘻嘻笑,和米兰讨论妆容空隙,时不时的伸嘴儿叼一口雪梨水儿。
美!
她才不在乎她们说啥呢。
四狗哥愿意喂她,关她们什么事。
沈知言……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青娥还小,你们都是大人了,自己喝自己的呗,你们又不是没有。”
“嘁。”
林雪亲自熬的冰糖雪梨,里面还加了红枣,甜甜润润,非常好喝,拿保温瓶整整灌了四五瓶,除留给余青雪的,沈知言一瓶没剩,全都提到这里来了。
这次回宁州,全家出动。
余家爷俩、林雪沈南风、吴月琴。
全来了。
腊月二十三,沈南风出狱。
先去九岩沟过年,大年初一就和老沈头儿、易家、易北河夫妇等进了城。
因为人多,特意包了辆车。
九岩沟乡亲们也来了不少,易北河财大气粗,包了旅馆给易家村的人住。
都是村里老字辈儿的,得伺候好。
九岩沟现在富了,不差钱。
沈知言没回九岩沟,留在城里陪角儿妹妹,余青雪很大度,没有约束他。
米兰问:
“剧团要排演梁祝,是不是真的?”
“大约是吧。”沈知言回道。
其实不只排戏,还要拍电影,那晚在舞台上,余青雪抱着沈知言时,咬耳朵说的。自那以后,没少逼着沈知言去完善剧本,过年都没放过,一到宁州,就和忠孝仁义老四位合计上了,米兰消息灵通,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唉!”楚嘉禾哀叹。
“不用说,青歌的梁山伯,青娥的祝英台,还是没我的戏咯。”
正给她包头的惠芳龄拍她下,“拍电影的,以后少在我们戏剧圈里混。”
“打疼了吧。”
周玉枝笑着给楚嘉禾揉揉。
慧芳龄撇嘴,没说啥。
七六年宁团训练班,女生里除易家姐妹和楚嘉禾,也就这两位数得着了。
米兰解释道:“你们都想岔了,梁祝女人戏虽不多,但戏和电影不一样,秦腔俏丽,定然走越剧路子,女人扮小生,所以梁祝是年轻人的戏,到时候,剧团训练班但凡功夫跟得上的,怕是要全上场才行,你们都有份儿的。”
“真的?”慧芳龄和周玉枝齐齐问。
楚嘉禾道:“米姐你们也敢怀疑?”
“才没有,兴奋的。”周玉枝回道。
易青歌瞟她们一眼,懒得说话。
“四狗,我渴了。”
沈知言闻言忙倒了半杯递过去。
“今儿是你和蛾子的大日子……”
易青歌伸嘴,知言哥忙喂上。
米兰暗地里下了黑脚,沈知言强忍着,没敢吭声儿,不防却被旁边的胡彩香看了个正着,“扑哧”一声笑了,米兰收脚,若无其事,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沈知言觉得他该走了。
于是喊来易铁头,“小心伺候着。”
“喳。”易铁头做打千儿状。
惹得后台一众女人大笑起来。
苟存忠早想赶这小子走了,趁机给他派活儿,“戏词儿编的差不多了,拿去给你爸先看看,要他快点改出来。”
“他成吗?不定还不如我呢。”
“你写个剧本还成,编戏词儿没戏。”
易青歌先回过味儿。
霎时有些紧张了,正给她梳妆的胡彩香感觉到了,“紧张啥,也是白菜。”
沈南风正伺候老婆。
一边剥瓜子,一边询问儿子的事,林雪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心思却全在身旁的吴月琴身上,年前发生许多事,吴月琴人在京都,居然也有所耳闻了。
她这当娘的,自然要解释一番。
吴月琴可是她看上的掌家媳妇。
可不能跑了。
“他那就是帮余家丫头,不让狼叼了去,纯粹怜香惜玉使然,莫多想。”
“林教授,林姐,我没多想。”
“有些事还是要想的,诶,你还没说,那天大兴善寺,你抽那签是啥。”
吴月琴一阵脸红,“我早忘了。”
“哄姐的不是,那事还能忘?”
“真的忘了。”
“喝点水,别渴着了。”沈南风给老婆喂水,“忘了就忘了,别逼孩子,不定什么时候又记起来了,慢慢来嘛。”
林雪喝了口水,推开他。
“你不懂。”
这时,沈知言过来,把一叠戏词儿摔沈南风怀里,“梁祝,苟师给你的。”
“不懂喊人吗?”沈南风摆谱。
沈知言隔山打牛,“爷爷,你管管他。”沈四海拍沈南风一下,“老实点。”
沈南风一阵憋屈。
没办法,虽不是亲爹,但老叔在他、在他那不孝顺儿子身上,花费太多功夫了,是一辈子都难报答的恩情。
“叔,他连爸都不喊一声。”
“子不教父之过,活该,戏词儿的事要加紧,那可是余家丫头决计要做好的,你别掉链子,劲儿要用对地方。”
得,需要讨好的又多一位。
沈南风忽然觉得,还不如不出来,在里面,他有绝技在身,他就是大爷。
沈知言坐回吴月琴旁边,“姐……”
“喊小姨。”
“小姨,小院住得可还习惯?”
吴月琴讥讽,“够开个戏班了。”
“那本就是训练基地,姐……小姨应该知道,那些年不让唱这个,恰巧余家有点影响,没人敢查,于是就这样了,我和铁头都住倒坐,相当于看大门。”
“糖水都送出去了?”
“送……姐,你没喝吗?”
“我又没人送。”
“那不是姐……”
“喊小姨。”
“那不是小姨熬的……姐,我错了。”
沈南风和不孝子之间就隔吴月琴和林雪,他耳朵又好使,故而全听到了。
心里顿时一阵快意。
心说没经验就是没经验,贪多嚼不烂,结果做成如今的夹生饭。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练的全是嘴上的本事。
到现在都没拿下一个,丢他的脸。
舞台上鼓响。
急急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