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没能追上一心逃跑的跳蚤。
不能动枪。
哪怕苇荡,有黄河滔声遮掩,在这非常时刻,动枪也非常麻烦,得走了。
赶回船边。
除了一地绳索,还有血迹,没人。
船上有个字条儿。
“张叔,能走就走吧,家里我照顾。”
字迹娟秀,是余青雪。
张勇似哭似笑,沉吟良久,毅然转身,去了西京。沈知言见他走了,长舒一口气,“这回,真要照顾他家人了。”
余青雪从沈知言身侧探出头来。
“你怎知他会去西京?”
“赌一把呗,反正不费事。”
余青雪愣了,“还能这样做事?”
“那要不呢?收拾这些小麻虾没有意思,蛰疼那姓黄的,让他缩手才是事情的根本,能蛰疼他的,只有张勇。”
“对了。”沈知言看余青雪,“你有那个李青山电话吧?”后者纳闷,“做甚?”
随即了然,惊喜道:“驱虎吞狼!”
“聪明。”
“那李青山怎么办?”
“你不是说他喜欢直来直去吗?莽子而已,怕什么,君子可以欺其方,莽子也可以欺……算了,到时见人再说,我怀疑,你的判断很可能有误,傻子是不能和阴人分庭抗礼的,不定是表象。”
“反正你操心就是。”
“什么意思?”
“我是你女人呀,自然你操心。”
“别讹人啊,我都没碰过你。”
“你抱我了。”
“我有女人。”
“就是我咯。”
“别乱来啊。”
“瞧你紧张的,不就是家里养俩唱戏的嘛,准了。贱男人,我哪里比不上她们?比相貌,比身段,比学问,无论比什么,哪怕唱戏,我也不是不会。”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现在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明白了,我就知道没这么便宜的事。”沈知言起身,手搭凉棚观地势看风向,不一会儿,就选定了一处位置。
“走。”
“做什么?”
“得想辙回去。”
“累了,这里多好,歇两天呗。”
“吃啥喝啥,老子身上还有伤呢。”
“都不流血了,诶,你怎做到的?”
“余青雪,你这是放飞自我了呀,关心的都是些屁事儿,总流血我还活不活了,起来,快点走,我要放火了。”
“放火?你要烧苇荡?这犯法!”
“谁说是我烧的?是跳蚤,是张勇,是坏蛋打架踢翻火塘惹起的火。放心,我看过了,就烧个角儿,烧不完。咱们并不安全,暗处还有刀疤、跳蚤,姓黄的不定也会另有布置,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你也不想走回去吧?”
于是,苇荡燃起大火。
风助火势,火助风威,热气对流旋起的残枝、苇叶、飞灰,带着火星,燃着焰火,扶摇而起,飞腾,黑的烟,白的汽,红的火,蒸腾,冲空,幻化出各种形状,哪怕白天,十数里外也能看见,附近渡口、潼关等处最先发现,随即报警,信息传递上去,很快来了人。
两人顺利获救。
消息传到西京,余星瀚长舒一口气,不久又接到新的消息,张勇自首。
于是乎,掀起轩然大波。
两天后。
西京人民医院,高级病房。
沈知言靠坐在床头,接受母亲投喂,吃了两瓣橘子后,再不张口。
“再吃些,你失了血,得补补。”
“都吃上火了。娘,你给他们说,我要出院,这里不能呆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么大一窟窿呢,该死的土匪,真下得去手。”
“趁着余青雪不在,我得走。”
“做甚?那么好的女娃。”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能说呀。
余青雪神经了。
借口检查身体,也住进来不说,晚上没人时,还做出各种模样,挑逗沈知言的道德底线,挑战他的生理极限,才两个晚上啊,人就被她快搞出毛病了。
沈知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人前冷漠如冰,知性睿智的余青雪,人后居然这副模样,真真是要了知言哥老命了呀。
但这些,他怎么和娘说嘛。
“总之,我得出院。”
当娘的总是为儿子好,怕留下后遗症,于是央求:“再住两天,就两天。”
“四儿!你受苦了。”
正闹着,406的来了。
张大带队,李二提水果,钱三儿捧鲜花,一伙儿涌进来,看他们的四儿。
“你们是……”
沈知言那你向母亲介绍,“娘,我同学,一个宿舍的,张爱国、李家俊、钱坤。”随即又向呆愣着的一二二们介绍,“我娘,亲的。”张大看看林雪,又摸摸自己的脸,“婶……”实在是喊不出口,钱三儿打断他的话,“姐姐好!”逗得林雪哈哈大笑,沈知言都愣了。李二觉得不对,他没出声,直接装了哑巴。
“你们真逗,我都快四十了,来,快坐,吃橘子。”一人发了一个橘子。
“哪有,说是我姐人家都信,当张大的妹子都绰绰有余……”李二忙捂他的嘴,“婶儿你别介意,他精神有问题。”
余青雪应付完记者回来。
进门见病房里多了这么多人,忙亲热打招呼:“娘,你来了。”一二三闻言又愣了,“大哥二哥三哥,你们都来了呀,坐呀,我给你们泡茶。”热情张罗的那股劲儿,俨然已是沈家儿媳妇了,一二三还没从菩萨下凡的震惊中回神,热腾腾的茶水已送到手上了,震撼!
下意识送到嘴里,被烫了才惊醒。
沈知言已经捂脑袋歪床上了。
林雪这两天常来,早当娘了。
已经习以为常,除过暗叹儿子有办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欣然接受。
虽觉两家差距大了点,但儿子有漂亮女孩喜欢,总是好事,她没理由往外推不是,除暗地里逼问过儿子,是不是已经欺负了人家姑娘,再没做其他事。
一副乐见其成模样。
余青雪没和沈知言确立关系时候,一二三当妹妹看,关系那叫一个好,无话不说,如今确立了关系,任余青雪表现得再平易近人,也显得拘束了不少。
余青雪看出来了,于是借口说爷爷要来了,喊上林雪去见亲家说话。
她们一走,一二三扑到床边,摁头的摁头,压腿的压腿,除了留下一只受伤的胳膊尚能活动外,摁得结结实实。
张大:“老实交代。”
钱三:“对,要详细过程。”
李二:“真得手了?四儿,你功夫还没练上身,最好童子身,这可咋整。”
沈四:“我踏马什么也没做。”
一二三:“谁信呢,都喊娘了。”
沈四:“等你们有女人就明白了。”
钱三:“听见没?四儿真得手了。”
张大痛心疾首:“四儿,不是哥说你,丫头才十七呀,你怎下得去手?”
李二:“十八,阳历年过了。”
钱三:“那也不符合婚姻法呀。”
李二:“四儿又没结婚。”
张大:“无证驾驶,四儿,你不该呀。”
沈四生无可恋:“随便你们。”
李二说:“四儿,我研究了案发现场,你有两点没做好:刀不轻出,出者必杀,伤了那两人就做得很好,但之后你要藏刀的,藏了,另外两人就看不见,再上来也能反杀;二是你应该飞刀的,飞刀至少还能再伤一人,那样司机就不敢动手了,你和青雪都能脱身。”
沈知言没好气儿,“我哪知道司机是个坏的,要是知道我也能脱身。”
李二下结论:“还是缺练。”
钱三:“四儿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二理所当然道:“就两个小毛贼,居然还受伤了,不是缺练是甚?”
张大想起来时陆老师交代,说:
“四儿,这事咱慢慢捯饬,来时陆老师说了,趁你这两天事儿不多,余青雪也在,赶快把十八相送排练熟了,返校他要检查进度,班级年会和学校年会里都有这个节目,且不可掉以轻心。”
“我受伤了。”沈知言抗议。
张大继续复述:
“陆老师说,腿脚在,嘴也在,能跑能唱,就不能缺席,还有一只胳膊摇扇子,就更没问题了,他说秦教授……”
“什么辅导员呀,简直监工!”
这时,余星瀚笑呵呵进来。
“新社会还有监工?头回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