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候车室女孩

1月31号日,周四。

医院器材室的事情过去了一周,我谨慎的保持着每天家—公司—家的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敢突然去外地,也不敢退房,努力让生活保持以往的样子。我每天看本地新闻,生怕那一对男女失踪或者死亡的信息登上新闻。

好几个夜晚,我都梦到了那间器材室,掐着女人脖子的人变成了我,那个男人突然从地上坐起来,嚷嚷着让我一命抵一命……我惊坐起,淌着虚汗,这是死人对活人的征讨。

于是我只好开着灯睡觉,小小的台灯似乎震慑了冤魂,让他们不敢入梦。

那天从医院回来以后,不知道是惊惧过度还是心有余悸,我一连腹泻了好几日,食欲不振,还会莫名的恶心。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我仍不敢去医院,就这么一天天捱了过来,幸好今天身体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又可以活了。

今天下班前,公司正是下发了春节放假的时间安排。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七——下班后正式放假9天,正月初七上班。我赶紧给自己买了回家的火车票,然后吃完晚饭后收拾行李。

2月1日,星期五,腊月二十七,放假前一天。

做完今天的工作,春节小长假正式到来,离开办公桌前,我热情的跟二姐道别,她也许心情好,竟然破天荒地回应。

我先回到租的房子,拉上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距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我安静的坐在候车厅等待。

从岐江到我家所在的旬阳县,以往没有直达的动车,我回家或者上学,要么一路坐火车,要么在中途中转一下,一半路程坐动车,一半路程坐火车。

今年5月份,高铁通车,暑假时我本打算坐动车回去一趟,但一来路费昂贵,二来大四没有课,大家都计划暑假就开始找工作,我也跟着一起混了几个月。

算起来,我整整一年没回过家了。

候车厅里人很多,都是带着大包小裹的打工人,区别只在于办公地点在高楼大厦,还是街头工地。在高楼里面办公的,大多只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而在街头工地上班的,往往会选择能容纳更多东西的蛇皮袋,里面装着给家人准备的礼物。

今天有点小雨,许多动车晚点,候车的人都盯着大屏幕上滚动的信息,你若听见一阵懊恼的叹息,那准是某趟列车晚点的时间又往后延;若是听见一阵欢呼加人潮涌动,那一定是某趟列车在众人的盼望下终于到来。

我的列车也晚点了,我在手机上打游戏,因为网络的原因,玩得并不尽兴。从手机里拔出眼神,扫过候车厅芸芸众生,除了紧张观望车次信息的,都在低头看手机,独自一人的如此,结伴而行的也如此。这些人中,只有一人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女生,穿着长款的白色羽绒服,阔腿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她梳着高马尾,戴着口罩和围巾,打扮非常的朴素。此时她正捧着一本书在读,离得远,我看不清书名,但是从书皮的风格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小说,倒像是某学科的专业书。

我虽然自己不怎么看书,但一向敬重看书的人,尤其是在现在这种人人盯着手机看的时代,能在熙熙攘攘的车站里安静的读书,我觉得她酷毙了。这样的人,即便现在没有成就,将来也一定会有。

晚上八点多钟,我那趟车终于来了,我随着人群拥挤着去排队检票,偷空瞥了一眼那个女生之前坐的位置,却没有找见她的身影。

已经离开了吗?

春运人多,我推着行李箱找到座位的时候,上边的行李架几乎已经满了,我伸手将行李架行的行李整理了一下,勉强腾出能放下一个行李箱的位置。

就在我要把行李箱放上去的时候,那个女生迎面走了过来,她瘦瘦高高,充满灵气的眼睛让我心跳慢了一拍。她嘴里念叨着座位号,我一听,原来她正好坐我旁边,我是双人座的“D座”,她是靠窗的“F座”。

“需要帮你放行李吗?”我开口问道,我发誓这是我最胆大的一次。

“啊?好啊,谢谢!”女生愣了一下,就答应了,她的声音偏中性,不细软,但很有特色。

我搬起她的行李箱,很轻松就放到了行李架上。

“请进吧。”我把她让了进去,然后把我的行李箱直接放倒垫在脚下边,不至于影响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啊?你的行李还没有放吗?那刚才……”那女生说。

“没关系的,我行李箱很结实。”说着我还作势踩了两下。

女生噗嗤一笑,不再言语。

列车发动,我闭目养神,耳边响起了书页翻动的声音,那女生又在看书了,我听着着这声音,罕见的睡了个好觉

2月2日,周六,腊月二十八,放假第一天。

凌晨四点多,我醒过来,旁边那个爱看书的女生不在座位上,我只当她是去上厕所了,并不在意,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一抬头,才发现头顶的行李架上已经空了,

那女孩已经下车了。

我心里有一点失落,不知什么原因,我竟没有多和她说几句话。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甚至没去看她看的什么书。也许这就是无缘。

我收拾好心情,上了个厕所,再回来睡,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只好百无聊赖的玩手机,有高中的朋友在群里询问有没有人今天回旬阳,我就拍了一张我的火车票的照片发在群里。由于时间太早,没有人在群里回复,我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尊敬的旅客,即将达到的车站是旬阳车站,在旬阳下车的旅客朋友请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好容易捱到了早上七点钟,列车终于到了旬阳车站,我用冷水洗了把脸,恢复清醒,拉着行李箱大步走出了旬阳火车站。春节将近,火车站外面的广场上张灯结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我抬头,浓墨一般乌黑发蓝的夜空上,只有几点细不可查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