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台离地面并不高,木无患落地后迅速起身,后掠一步离开原地。
与此同时无数的触手如一股水流般追随着她的运动轨迹,从空中落下,一接触到地面就迅速分散再次朝木无患袭来。
……感知不出后面空间的状况?
外放的灵气进入后面的空间,却好像没有跟任何物体发生碰撞,带回来的只有一些强烈的感受。
沉闷、黑暗、温暖、潮湿……在这些感受之下,还有一股十分强烈的生机。
光剑在木无患身前留下一道道残影,她皱着眉远离那些被砍断的触手。
这些由肉色丝质物跟网状的血管脉络结成的触手,被砍断落地后又再次展开,开始腐蚀周围的地面。
很快这个楼梯间内就会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到时候就算不想,也不得不去探索一下后面的空间了。
思索之际,却听一阵人类的嘶吼声从上面传来,自己身前无数的小触手迅速收回进后面的触手集束,触手集束又一分为二在原地快速拧成两只像人一样的东西。
这两个东西的脑袋是正圆形的,剩下的四肢比例却接近正常人。
成型之后,它们四肢着地,一只攀附在旁边的墙上,一只趴在地面上。各自的脑袋上又裂开一张满是牙齿的“嘴”,发出跟楼上传来的声音一样的人类嘶吼声。
木无患后退一步,这两个东西的本质还是那些肉色物质和血管,只要碰到这它们的躯体就有被感染同化的风险。
而现在地面上被污染的面积已经相当可观,就算自己在避开被污染的地面的同时顺利斩杀这两只,等它们的尸体一融化,能否在这里铺满那些物质前进入后面的那个空间都是个问题。
况且……这两只怪物是由单一物质捏成的实心“生物”,并不一定能用传统的方式杀死。
心思百转千回,现实不过一瞬。
木无患一直后退试图跟它们拉开距离,眼看这两只东西同时腾空向自己扑来,她蹬地往旁边闪身躲避的瞬间,却感觉自己的胳膊和腿被什么东西固定在了原地。
她察觉到异常时先抬头看那两只东西的动向,却见这它们身上不知何时被一层无色的液体包裹,没任何东西支撑的静止在空中。
那两只人形生物一动不动,身上开始融化,向外沁出红色透明的圆粒,仿佛在跟它身周的无色液体融合。
木无患想回头,却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被固定住了,眼前的东西都开始变形——那些液体也覆盖住了自己的视线,但是眼睛里没有任何异物感。
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她感觉到那些液体推着她的手关闭光剑,又帮她合上了眼皮。
再睁眼时,眼前是白色矩形拼接成的天花板,自己正上方的灯管坏了,借着其它还亮着的照明单元可以看见许多从天花板连接到地面上的玻璃隔断。
这是……那个实验室。
视野开始不受自己控制的转动,穿过一旁被打碎的玻璃门,看向背靠着控制台坐在地面上的女人。
这是实验室中间那个被玻璃隔出来的房间,坐在地面上的人正是吴霞。
她半张脸上都是干涸的血痂,不过看起来鼻血算是止住了。
视角再次转动,看向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半透明的高大男人。
是那个姓杨的,不过此时他的头已经不在脖子上了,剩下的四肢里也只剩一条胳膊跟一条腿,看起来七零八落的。
不远处的一个灯管闪烁着亮了一下,在这光亮一闪而过的瞬间,木无患看见自己身前的玻璃上映出的是萧磊的脸。
原来现在的视角是他的……木无患脑海里不合时宜的闪过游戏角色死亡后的观战模式。
萧磊的下半截身子断在一边,身体看起来也是半透明的,只是看起来还没有一旁姓杨的那么透明。
视角再次转回吴霞,只见她背靠在后面的控制台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呼吸声沉重,脸色苍白,前襟和袖口都被血染上了大片的深色。
……这个出血量有点危险啊。
萧磊再一次看向吴霞后便双手撑地,快速向她爬去。
后者察觉到他的动作,低头冲他笑了下,同时右手向这边扔出一把斧子。
这把斧子在木无患看来扔的有些歪,却没想到萧磊看她扔斧子心下一慌,往旁边躲的时候被斧子砸了个正着。
斧头砍进左肩,木无患忽然想起她在副本中跟段晨曦交手时也用过一样的手法——先后扔出两把斧子,一把逼段晨曦躲避,另一把预判她躲避的方向,最终命中段晨曦的右肩。
只是这回不用她扔出两把斧子,这一把斧子就能让萧磊慌张到失去判断能力,往旁边一躲正接上斧子。
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让姓萧的慌成这样。
斧头命中后萧磊惨叫一声,视角翻转快速拔出斧子扔到一边,然后忌惮的爬开,默默远离吴霞跟她扔出的斧子。
后者一扬手,远处的斧子再次回到她手里。
根据在副本里与吴霞交手的经验来看,这时的她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恐怕连能否自己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随着萧磊视角的转动,可以看见这一层的五只怪全都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地上,到处都是扭动的断胳膊断腿。
包括裹着段晨曦器官的那只也是,关节反折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些应该都是她的杰作。
思忖间地上的液体开始出现明显的流动,像潮汐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有节奏的往实验室外流去。
看着地上的液体,木无患蓦然想起自己在管道中时,手边的水流也发生过一样的情况,那时四周的管道壁收缩了一下,像是受到心脏泵血功能的影响,抽动着向某个地方输送养料。
萧磊低头看看液体,又抬头看向楼上,最终目光再次定格在吴霞身上。
后者的目光一直都有些恍惚,此时感受到液体流动便把手伸进液体中确认流向。
只见她神色一凛,目光都清明了几分。
“无患……”
说话间扶着控制台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看向楼上。
接着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实验室深处跑去。
萧磊则用两只手撑地移动着,跟在她后面似乎是准备伺机报复。
视角追随着吴霞跑进楼梯间,顺着木质楼梯往楼上跑去。
二楼的门已经被腐蚀尽了,楼道里昏暗的红光斜进楼梯间。
吴霞站在楼梯上看着红光驻足了几秒,正在此时一阵人类的嘶吼声从二楼中传来,嘶吼声过去后隐约又有两声相似的嘶吼从更远处传来。
木无患一怔,这个嘶吼声跟自己在楼下听见的完全一致,甚至后面的两声嘶吼间的间隔都跟自己印象中那两个人形东西嘶吼的间隔一致。
原来自己看到的影像是过去的事……?
正思索着,只见视角里的吴霞回头看了萧磊一眼,后者忌惮的后退几步。
她脸色苍白的可怕,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见萧磊后退,她调整了下手在斧柄上的位置,步伐轻盈的迅速跑进二楼。
萧磊见她进入二楼,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木无患的视角始终跟萧磊保持一致,他跑上去时只看见吴霞的后脚收进隔断上左侧门里,于是也跟着跑了过去。
隔断里的红光格外的亮,只是在萧磊的视角中,木无患发现这个隔断中的所有医疗器械,实际上都是由各种人体器官拼接成的。
唯一没有发生异变扭曲的,是那张写着像遗书一样文字的纸。它仍好端端的放在像大脑一样的手术台上。
萧磊停在门口不动了,而吴霞扶着自己的头,靠着墙,站在右侧的门边。
半晌,二者的位置居然一变未变,萧磊也没再跑过去尝试暗算她。
整片空间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隔断中液体在红色灯光的照耀下像血一样,由器官组成的仪器上,作为管子的肠子在液体里晃动。
直到外面传来几声人类饱含悲戚的尖叫,右侧的门几乎在瞬间被丝状的肉色物质布满。
木门上传来喀喇喀喇的声响,木屑飞出,接着一声巨响,木门居然被一条瘦削的腿踹出一个大洞。
有了这个突破口,门上的肉色物质很快就将整个木门撕裂。
吴霞后退一步,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五官扭曲,穿着病号服的怪物。
只是此时的“他”身形瘦削,那些几近撑破病号服的触手全都不见了。
“他”冲着吴霞嘶吼一声,地面上的液体泛起波澜,隔断中的地面墙壁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分泌出许多肉色的物质。
这些物质一半涌向门外的“他”,另一半则变化出尖锐的针尖和手术刀向吴霞袭去。
后者重心后移,正打算闪躲,却发现自己的腿被肉色的物质覆盖,固定在地上。
木无患心里一急,一声“吴霞”脱口而出,这一张口却像是做梦把自己喊醒了一般,再一次睁开眼。
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视线有些模糊,隐约可以看见吴霞正跪在自己颈边,垂头看着自己。
没事就好……木无患呼出口气,用仅存的那只手拍了下吴霞的腿。
此时剩下的那半截右臂已经开始水肿,当初用光剑截肢时并没有太多的痛苦,只是感觉断处一凉。
脑袋还不是太清醒,像缺氧一样……木无患感到一阵头晕,于是又躺回原处。
过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吴霞的状态不对。
见自己醒来,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她摸向吴霞垂在身侧的手。
一片冰凉。
视野在此时清晰了许多,往上看只见她闭着眼,面容祥和,像是睡着了一般。
木无患神智逐渐回笼,观察着周围环境慢慢从地上坐起来。
这处空间中氤氲着深蓝色的光线,像是傍晚的暮色。
而自己的身下是冰凉的石砖……想到这她心头一凛,这里正符合吴霞口中“深蓝色、到处都是石砖”的地方。
所以自己旁边这个,很可能是吴霞的本体。
思忖间木无患彻底坐了起来,视线越过吴霞的身体,看见她后面是一堵向内凸的“白墙”。
几根白色、像脐带一样的管子连接着“白墙”跟吴霞的后颈,可以看见墙上除了连接吴霞后颈的几根白管外,还有许多根类似的管子垂在墙面上。
头晕在此时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木无患站起身来绕到吴霞身后,却见她后颈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大小不一孔洞。
……就像楼上满是管道口的那堵墙一样。
她伸手想触碰那些连在她后颈上的管子,却被一个声音制止。
“别碰。”
木无患闻言立刻抬头,是吴霞的声音,但很明显发声者并不是自己身前的这一个。
只见另一个吴霞从楼梯间中缓缓走出来,脸色跟嘴唇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碰了可能会受祂影响……”
“你……都记起来了?”木无患看着她试探着问道。
“差不多吧。”另一个吴霞说着倚在楼梯间门口的旁边,面露疲惫之色“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进4号房时,你问我这些液体往疗养院流是为了供养什么嘛?”
吴霞也没等她回复,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现在想起来了,这些液体往疗养院流是为了供养‘卵’中的生命……但是这些液体中将近一半都被上面的那只怪物截胡了。”
说到这顿了一下“很抱歉,你醒来时我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我站在里面,花了一些时间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
吴霞后面的话在木无患的耳中开始变得模糊,她莫名感觉到自己的心头血在翻涌,好像很兴奋一样。
视野中出现那个实验室的影子,她看见身穿病号服的身影捡起地上怪物的尸体往自己的嘴里塞。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也融合了自己的部分躯体吗?
“怎么了?”
木无患蓦然回神,看见吴霞凑到身前的毫无血色的脸,登时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