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来了!
二月初二这一日,老少爷们,纷纷向蓟县衙门而去。作为畿县,考试场地自然够大,且因地理位置位于朝廷中枢,负责此次科举考试的官员品阶,皆非一般县试科考官可比。具体多大官,苏廷舜没怎么了解,因为和自己没关系。
另外,不同于上辈子的中高考,此番参与县试的老少爷们,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少爷们。上至五六十岁的,下至十四五岁的,各个年龄段的男子都有。
看到这一幕,苏廷舜大概能理解那句‘噫,我中了。’这句话的真实内涵。
考考考,这都考到六十岁了!
“爹,您慢点。”年轻人扶着头发苍苍的老者,路过苏廷舜父子时,面上还露出和善的笑容,“小哥儿,麻烦让一让。”
“你先请。”苏廷舜果断侧开身子,看着那夹着考试篮子的老年人亦步亦趋的走向考场。
苏廷舜:“......”
绝了。
这都什么人才啊。
儿子都有了,居然还要考试,那一个‘秀才’功名就这么重要?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苏廷舜索性不再去想,最后检查一遍考试篮子里面的物品,然后对苏二爷道:“爹,你回去吧。”
“行。”苏二爷点点头,旋即又不放心的嘱咐道:“考试的时候不要有负担,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你还有爹在,不要怕。”
“嗯。”
苏廷舜知道苏二爷什么意思,因此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抬腿走向考场。
目送儿子在衙役的检查下步入考场,苏二爷神情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久久的沉默。或许,这是作为父亲,他第一次感到帮不了儿子。
他可以利用职务之便给儿子带鸡鸭鱼肉,但是却无法在科举上给儿子半点帮助。作为过来人,苏二爷很清楚,科举只能靠自己,其他的都不行。
“唉。”
默默一叹,苏二爷便准备离开。家里,苏二娘肯定比自己还要着急。
便在此时,一只手掌落在苏二爷身上。
“苏大哥,好久不见了。”沉稳有度的声音传来。
苏二爷转身,瞧见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人正瞧着他微笑。这中年人身姿挺拔,样貌颇为正气,浓眉大眼,笑起来十分阳光。
“你是......林德象!”
......
苏二爷家。
“苏大哥,婚事的波折,苏侯爷已经写信与我说明。在这里,我向大哥赔罪。”
说着,林德象豁然起身,向着苏二爷俯身长拜。
随行而来的长随,见自家布政老爷居然向一介平民作揖长拜,顿时惊的难以言述。这场景,倘若放在苏州,绝不会有人相信。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它偏偏就发生了。
而且,看自家老爷的神情,绝不似作伪。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长随想不明白。
苏二爷却看明白了,他也不废话,甚至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我已经答应大老爷,只要你上门,我一定将婚书还给你。”说到这里,苏二爷叹道:“也是,你而今是一州布政,怎么能把女儿嫁给我家,这不辱没了你林老爷的名声么。当年,能与你相识,如今看来,却是我的一番机缘。还望日后,你林老爷得空能多照顾照顾犬子,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本意是想极尽嘲讽之能,疯狂辱骂林德象这个混蛋。但大抵上,他是应了那句‘伤心到极处,剩下的只有失望’。再度看见林德象,苏二爷什么也不想骂,只想赶紧把这人打发走。多看他一个眼神,那都是在谋害自己的眼睛。
他对林德象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失望。
非常失望!
苏二爷的心情,如果苏廷舜知道,大概率可以理解。
一个相识于微末的至交好友,走到最后,对方却嫌贫爱富,自身发达了,却不念旧人,甚至连当年的旧约都不想遵守。如此做派,伤及脸面还是轻的,主要是伤心。
来自好友的暴击,往往是最痛的。
苏二爷此时此刻便是这般心情,很多想骂的话,但是最后想想,只觉得毫无意义。
都怪自己识人不明,有什么好说的。
便是把他骂的狗血喷头,又有何用?
再者,自己儿子如今也参与了科举,将来若是做官,恐怕会无端给儿子招惹麻烦。他只想和这个林德象断个干净,谁也别搭理谁。
另外,此人而今也是苏仁徵的座上宾,很多事情,他还真不好开口骂。
中年男人,顾虑太多。
家庭,儿子前途,都让他选择放下恨意。
或者说,平民大都不愿意和当官的作对。别看苏二爷在苏仁徵面前硬气的很,但在真正面对林德象时,很多事情,都在掣肘他。如若没有外部因素,今日苏二爷大概率会直接一通老拳把林德象打开花。
谁来都拦不住!
便在此时,去取婚书的苏二娘走出来,将手中放着婚书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林姑爷,拿了婚书,请回吧。我苏家庙小,您是大神,我们招待不起,还请早些走。”苏二娘态度要直接很多,厌恶的情绪几乎快要在脸上藏不住。
别看她一直稳得住,实际上内心慌乱不已。好几个日夜,她都做梦梦见自己儿子没考上,然后自杀的景象。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她都要大骂姓林的不是好东西。
都该死!
她儿子犯了什么错?
凭什么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赌生死约?
都是因为林德象这个忘恩负义,反复无常的无耻小人!
苏二爷把盒子拿到手中,随手丢给林德象那个长随。对方慌忙接住,看向林德象一脸懵逼。
“我受不起你的大礼,东西还给你,请你走。”
苏二爷说完,起身送客。
直至此时,林德象方才收礼,看向苏二爷。
“苏大哥,请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向您解释。”
“不要解释了。”苏二娘直接打断,“请你走。”
解释?
还解释什么!
事情弄成现在这样,她不信没有林德象的授意。
绝对,不能再和这种无耻的人家有什么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