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倒不周山之后,他的这缕残魂在黄泉滞留几百年,眼看着天塌地陷,生灵涂炭……思及此处共工长叹一口气,说道:“小丫头,你不提不周山之事,可我心中却从未放下。当年一怒之下撞倒不周山,酿成大祸,我虽无悔,却也愧疚。”
茶衣并不接话,当年之事,以她看来,共工为争一时之气致使人族几乎灭族,天界神妖族元气大伤,实在不该。
可是此时自己站在这里,却也没有任何立场来指摘他。凡间有一少年,幼时家贫受尽冷暖,后来奋发图强成为人上人,他争得是志气;
金都有人桃源结义,携手同行同生共死,为的是义气,共工当时怒撞不周山,为的却是一口怒气,可这一口气,带来的后果太过沉重。茶衣心中虽有想法,却也深知此刻不是论是非的时候。
共工似是看出了茶衣的心思,自嘲地笑了笑:“小丫头,你心里定在怪我鲁莽冲动吧。”
茶衣赶忙低头:“晚辈不敢。”
共工望着那熊熊业火,神色复杂,他这么多年都想找个答案释怀,可是那口气,他咽不下去,无论时光重溯洄多少次,他还是咽不下去,他在地府看了许多故事,他想看这个青丘钟灵毓秀的丫头,在遭遇背叛和面对义气时,如何抉择。于是他升高莲台,让茶衣能够看清楚底下的情形。然后开口问道“丫头,巫族众人本不该造此劫难,却是因着你的面子走这一遭的,如今,你该如何自处?”
茶衣顺着共工的视线往下看,她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什么叫炼狱,底下到处燃烧着红莲业火。天宫以及巫族众人各种痛苦表情呆立在洛书的庇护下,看着也是岌岌可危。
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保国现在躺在那里神识全无,竟连一缕残魂都不曾留下。
而那白涧云和黑鬼,身躯被火灼烧的残缺不堪,眼里满是惊恐和不甘。
茶衣的眼眶泛红,心中满是悲愤,继而又是深深地悲凉。蝼蚁尚且偷生,蓐收之神的魂息已被二人融合,可笑的是那抹残息至今还护佑着夺了他生机的人。
再看看巫族众人和因天柱崩塌毁的修罗道,修罗道中凄厉的嚎叫声此起彼伏,那是无数被困其中的灵魂在痛苦地挣扎。
看着看着,茶衣心中的戾气再也压抑不住,她起手幻出玉笔,决然的升起身躯,引动红莲业火重重的砸向白涧云和黑鬼。
“以审判之名,诛!”音落,业消。
红莲业火精准的包住白涧云和黑袍人,弹指间二人便灰飞烟灭,他们到死都不明白,他们只想活着,只想他们所在乎的人活着,为什么结局竟是这样。为什么….
二人被诛杀后,红莲业火散去,共工却没有解除对众人的禁制,他似是意外似是惊喜,声音极轻地说,“这二人一死,秋神五百年内再无可能出现…”天倾东南,地陷西北,这后果。。。
“我知道。”茶衣轻轻地回。
“你亲自动手抹去一个神息,日后必要偿还因果..”公共眼中惊喜更盛,继续道。
“我知道”茶衣平静的回,她完全可以把二人收进玲珑佩,再用复活梅兰等人为条件,诱使他们心甘情愿地献出从蓐收那里得到神息。
可是她不愿意,得失会算,道理都懂得,可是她情不愿,勉强不了。保国因他们而死,他们多活一刻都是对他的亵渎。
共工神情几分癫狂,咬牙恶狠狠地问道“你可知,,你杀了二人,天地间缺失的神息要你一身骨血去补的。”
“那又如何?”茶衣抬眼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平缓,眉宇清扬,傲然独立。
“那又如何?”共工重复一句,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的地动天摇,笑得白鬼哀嚎。
是啊,那又如何,人生一世,可长可短,凡事又怎么可能都只做对的,做了就做了,错了就错了,要么享受成果,要么承担后果,不过如此而已。可笑自己承担了后果,却耿耿于怀自困于此几百年,真是可笑至极。
共工的笑声渐渐停歇,他看向茶衣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既有欣赏又有感慨。
“小丫头,我要走了。”共工长叹一声,神色间的癫狂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
茶衣微微颔首,俯身行礼,他撞不周山后便已陨落了,如今在她面前的不过一抹残魂,全凭一口气凝而不散,如今那口气散了,他便也要散了。
“小丫头,你很好。”共工说着将一物融入她的眉心,茶衣只觉得一阵清凉,擅用帝王法则带来的神魂损伤瞬间恢复了。
她心里一惊,正要行礼,共工抬手打断她道:“丫头,我有求于你,你可否应下?”
什么?茶衣有些吃惊,她有点懵的看着眼前抬手就能停止时间的上神,实在想不明白强大如他,还能求自己什么。
共工再次轻叹一声道:“那黑龙本是我的长子。”
“什么?”茶衣惊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共工,却又觉得该是这样的。
共工神色落寞,缓缓说道:“当年我与火神打战,双方从天上打到地下,那祝融自知不敌请来了风神相助,火焰在风神的帮助下,愈发猛烈,风助火威,火乘风势,将我的洪水一一蒸发。
我们屡战屡败,溃不成军。只能率领着残余的兵力且战且退,一直到了不周山下,穷途末路,成王败寇,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恨那祝融步步紧逼,我一怒之下撞了不周山与他同归于尽。可怜我族人尽数随我入了地府。”
说道此处,共工神色哀痛,茶衣急忙低下头去,沉默着等他说完,静默一会,就听得共工继续道:“地府规矩森严,我撞倒不周山致使天塌地陷,自是要受惩处,可怜我族人神魂跟着我将那八热八寒地狱全过了一场。”茶衣心中一颤,那八热八寒地狱分别为茶衣心中一颤,那八热八寒地狱分别为:
等活地狱:众生在此地狱中受苦而死,然风一吹又活过来,再度受苦,如此反复不断,痛苦不堪。
黑绳地狱:狱卒以热铁绳捆绑罪人,然后以斧等利器砍锯,其苦痛难以言表。
众合地狱:众多苦痛的刑具同时加诸罪人身上,或有大石山碾压,令罪人粉身碎骨。
号叫地狱:罪人在此遭受极度的痛苦,发出凄惨的号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