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一点不好,杨请说话并非对尊师,而是对平辈。
“是我教的。”杨请扶张诚坐下,顺手沏茶。
“这太极拳是我修的基础拳法,已经算温和的了。”
杨请说的是实话。
要是换做莽苍劲,张月现在还不一定站得住。
“而且这拳法对二十四道摧破劲有不小好处。不会害了她。”
“这,老夫倒是懂。”
杨请说得诚恳,张诚哪怕再有怨气,也消了大半。
“只是,时间不够了,自搬出张家武馆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再过不久,就有人上门讨教。”
“月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刚直,老夫怕她与人比试动了真气真出什么事,张家就绝后了。”
说这话时,张诚不像个武者,倒像个为孙女操碎心的普通老汉。
但杨请听张诚的话,颇为迷惑不解。
“为何?”
仔细想想,到张家武馆两个月,好像也没有见其他势力踢门。
“你是外郡人,不知临西府规矩也是正常。”
张诚拿起茶杯,轻饮一口,润润喉咙。
“说起来,这规矩还与大乾乾康帝有关。”
大乾在临西府建立八个方向八方势力,既是相互制衡,也为了让这些西望郡顶级势力不至于打得毁了城。
要知道高强武者火并,乃是人灾般的恐怖。
一朝城池建起,被两个六品强者强拆,半个月不到就能彻底毁掉百年的心血。
武者走的是江湖,个个刀口舔血,江湖道义是有,但毫无疑问见血才是武林的主流。
一想便知。
势力之间,本就是互相倾扎,你强我避,你弱我打,才是常态。
受伤死人那是常有的事。
特别是踢馆,踢馆就要抢地头,地头代表排名,也代表资源。
势力为了护住一方地头,要拼尽全力,抢地头的一次不成,哪还有下次机会?
两边自然是死战了。
一战下来,元气大伤,要回复个七八月是常有的事。
今天打了个势均力敌的,明天又来个弱半分的,输了,冤不冤?
要是明日又有人踢馆,那该如何?
谁不知道车轮战,今天残了,明天又有人上门挑战,这样谁能守住地头?
这番景象,在数十年前并不罕见。
早在六十年前,乾龙帝时,临西府可是人人武者。
今天灭人满门,后天被杀全家,是很正常的事。
西幽王之乱后,当时还不是皇帝的乾康帝颁布第一道律令。
于是临西府便有一条规矩,踢馆一年内,双方都受到官府保护,一年内排名固定,别的势力不准再干扰双边。
“这样,双方既不会死斗到底,势力更替也不会太快。更重要是有了规矩,强者不会下死手,虽然出了临西府还是这般,总好过毁了这块地。”
张诚抿了口茶。
就算他不甚喜欢朝堂,也不得不点头。
“多亏了这道律令,临西府才如此兴盛。人气比起当了不知道充沛多少。”
“有意思。”
杨请听得入神。
“你说一年时间到了,也就是说,很快就有人上门踢馆了?”
“正是,不然老夫也不会急急找上你这小子。”
张诚颇为自傲。
四品武技,放眼外头都是挣破头的存在。
杨请这一番上门就学了,真当开武馆是积德行善么。
“这么说,洪家武馆,还有其他势力也来惦记此处吧。”
杨请单手按住下巴。
看来以后的日子不得安生了。
虽然要提升张家武馆实力,好争夺提前进入天蓬门的资格,也在杨请的计划内。
但那是建立在张诚恢复实力的前提下。
眼下,只知道是玄凝毒,至于解药什么的,根本是两眼一抹黑,没招。
“要不……”
杨请转向张诚。
后者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杨请,扶须笑道。
“英雄出少年,小子,该是你出头的时候了!”
杨请目光闪了闪。
“能踢馆的哪个不是高手,至少也得和老爷子同级别的,老爷子,要不我们撤吧。”
张诚顿时被茶水呛住,控制不住大声咳嗽。
“咳咳咳咳咳——你小子说什么屁话?”
“你也不早说。”杨请一摊左手。右手跟着在肩头甩了甩。
“我也不想啊,武馆比斗,别说四品,三品的来了我也打不过,更别说现在受了伤。”
说着,杨请轻拍张诚后背,语气带着诚恳。
“张家院落这么大,半夜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住都瘆得慌,别说张月这小姑娘。实在不行换间小的?”
生怕张诚不信,杨请又道:
“咱给弓爷写信,让他接济我们,有块地守着就好,穷是穷了点,等你实力恢复,咱东山再起,如何?”
张诚捂住胸膛,一番话差点把他呛死。
“你小子修武道,就没点骨气?!”
杨请摆手笑笑,完全不在意道:
“江湖这么大,临西府待不住,大不了换个地方,改个名头继续混。”
这下,给七十九岁的老一辈武者给整无语了。
等气顺了,张诚拍掉杨请的手,没好气道:
“先听老夫说完。上门讨教要讲规矩,双方都得用要用本家武技,先过弟子一关才行。“
“三合之内胜两,弟子关过了,才讲师傅一关。只要你与张月赢下二场,还能拖住。等老夫解毒。”
“你小子修了二十四道摧破劲,你以为是白教你的?”
“还有这规矩?!”这下轮到杨请惊讶了。
这乾康帝,想得也太周到了。
这规矩倒不少为了保护弱势门派,相反,这是撕掉武者最后一块颜面,让被讨教的门派体面的走。
要知道,一个门派无非就两强,师傅强,不怕踢馆。
弟子强,门派有望。
一年前张诚被人踢了馆。
师傅败,技不如人。
一年后,弟子又败。后继无望。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门派确实式微,算体面的走了。
但是个人,杨请也立刻想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尚武乃大乾之基,吾不能管,但念在同为大乾子民,请各放各位一条生路。”
平定西幽王之乱,乾康帝柳媚川离开临西府时,口头留下这一番话。
在他身后,是靖南王杨靖,以及大乾的数万铁骑。
日光照在黑骑上,宛如一堵包围临西府的黑墙。
威风凛凛。
由太子先退,杨靖行马踏出,扫过临西府。
自此便有了这一番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