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桃之夭夭

谁也没有料到平日里一点都不显山露水的谢信仁,暗地里还真的敢下口伤人。不过,像他闹出的这号糟害一村人的事儿,还真是老几辈前所未闻。在村庄上,诸如“伤借钱人的脸、摔讨吃人的碗”此类细小事情,一直都被山民们作为评判一个人德行的尺码;而为了个人图谋不惜断一村人的生计,这简直几近于投毒于井、放火烧田!思前想后,这事儿还真让山民们有点毛骨悚然。这件事情经支书在大会上公开说出来,一时就嘈嘈得不亦乐乎,好长时间都平息不了。大伙都恨不能把这个老狐狸撕扯着生吃了。于是,他过去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又一次被人翻了出来。

在旧社会,谢信仁在出任第六乡十七保队副期间,半阁城曾横死过一个人。刁民谢福鸿一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经常给村上肇事。一日,他为了几个大烟泡,跑腿给北山上下来的粮子粮子指认了大户谢德懋的家门。于是,德懋他大“孬孬”老汉刚从湖广回家不久,就被土匪夜里拉了票。经祠堂多方营救凑了一大笔银圆,才将少了一只耳朵的人换回村来。事后,谢信仁为了村庄干净,纠来王善庄专门为人消灾的刀客夏侯举剁去了谢福鸿一只脚。出乎意料的是,谢福鸿被砍掉一只脚之后,那断腿血流如注无法止住,居然被活活疼死在村头的柿树林里。这个人,也真是死有余辜。

作为一个男人,此人不走正道不说,居然还从河南骗了自己老婆的亲外甥女过来,不久两人便明铺暗盖,闹得整个村院乌烟瘴气。那女娃刚满十五,比自家儿子还小一岁。这老害货一死,留下这个没有名分的女人在家里无法立站。于是,他家大小子谢要栓便找到佑普爷让祠堂公断。最后,祠堂只好着人将其卖到北山。得来的那些银钱,为祠堂添置了一套明晃晃的锡铁蜡台。

到了镇反那阵子,人民政府为了这条人命便将谢信仁一绳捆了,并以横行乡里杀戮无辜的罪名被打入死牢。谁知道,不日,此案又戏剧般翻了个底朝天。原来,谢信仁因解放前资助革命有功,被人民政府判定罪不当诛,改为回村管制劳动。

事后,据知根知底的佑普爷给人传说,谢信仁早年曾用几斤烟土在晋军一个营长手上换过两把德国二十粒盒子炮,名义上是为武装团丁保护村院,暗地里却把那枪反手卖给了政府赏钱捉拿的山匪董振堂。何况,谢信仁给地下组织干的那些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一次。其中,经他谢佑普的手,还在国民党军官手里给山上倒腾过一架组装好的军用电台呢。要说的是,一直盘踞在北山上的那个号称“一盏灯”的土匪大当家董振堂,后来居然是个“共产党”。这个事情一经露出底细,山民们也就有点儿明白。村庄上早先留下的那些风言浪语,绝对都留有一些真人的影子……

不过,村庄上要是没有这些鸡鸣狗盗之徒,也就少了山民们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谈论主题。每隔一段时日,巷院中不出点吵嘴打架、跳墙扒灰的花花故典,也委实让他们太寂寞了。

趋近几天,当听说谢民生这个烂杆光棍居然要大队开证明去公社领取结婚证时,大伙这才把谢信仁的事情放在脑后又谈论起村庄里这个十分新鲜的大事件来。

民生娶的新媳妇叫窦桃夭,大媒是妇女主任谢采蘩。桃夭先头嫁的那户人家,原本是她家一门老亲戚。两人互称姐妹,常在一块打搅儿。她那表哥修水库死后,她就千方百计想把桃夭攀扯到自己村上来。

说到这个女人的长相,不是山里人少见多怪,人样确实好。这女人毕竟才二十出头,那肤色虽没有杨麦秀那么粉嫩,也不似谢采蘩那么洁白,白中稍带了些许麦红,便显得更加耐看。她的个头不是太高,但很显个儿。身条该凸的地方,也凸得不被人耽心;该凹的地方,也凹令人生悬念,横竖打量都相当匀称。特别是那一对儿眼睛,更是让男人丢魂儿。村庄里长一对丹凤眼的姑娘女子多了,可她那上挑的长眼角,配上那张鹅蛋形的脸面,煞是清丽舒展。

当这个女人第一次走出谢民生的院门时,村里人都傻眼了。其长相和款款的走路姿态,就是戏台上化过装的许仙,也不一定就能配上她那赢人模样。为此,全村庄的小伙子们在心里立即就感觉出许多愤愤不平来。说得好听点的,这个女人和民生无论年纪和长相,确实不般配;说得难听点的,真可谓是一棵嫩白菜眼睁睁叫猪拱了。

不过,人的命,天注定。据说这女子老家原本是洛川人,父亲窦六儿在他们老家闹红那阵子,开始好像还跟着盐农会混过几天事。后来,政府派来大军进山清剿时,他为保性命,当时也稀里糊涂跟上赤卫队上山做了红军。之后,却开小差回了村。他们那个村庄紧靠甘陕两省交界处,国民党军队进了村,他是曾经闹过事的“反贼”,被吊在村口的槐树上打得皮开肉绽,最终被逼迫着在悔罪书上摁了手印。游击队不时下山来,他又被当做“叛徒”去接受审查,成了一个夹在门缝中的老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折腾得他根本无法在当地驻足,只好举家迁到了长稔塬。到了镇反那年,他们洛川老家却有人还时常惦记着这个当年带走邻村财主家那漂亮闺女做了媳妇的窦六儿,着即给洽川县人民镇反委员会这边通了气,这个人便被以“叛变革命”的罪名正式逮捕。经过审查,这个人早期脱离革命队伍,虽有自首情节,却也没有出卖过同志。最后,被从轻判处了一年徒刑。

桃夭是六儿的大姑娘。顶着家庭这号复杂的历史背景,尽管姑娘长得杨柳细腰,周围村庄愿意和她家攀亲的却不外乎都是那些四类分子家的子弟。她先头嫁的那个丈夫的家庭成分就不咋好,到了夫家一样受人白眼。因了这些,姑娘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村庄的最底层,吞咽着常人难以下咽的苦水。提到二次改嫁,她的首要条件只有一条,那就是男方的家庭成分一定要是个“贫农”。

按说,一个白皙俊俏的二婚小媳妇,这个再嫁条件并不算苛刻,可她却在近两年时间里一直没有碰见个合适的茬口。在金水河谷两岸,寡妇改嫁本来就是个难场事。那些殷实家庭里二十郎当的小伙子,大多已经结婚生子或定了姻亲;即使日子紧巴一时没有定娶的穷小子,亦不急于迎娶一个小寡妇。而且,她这头一进家门,还带着个“拖油瓶”。何况,对于年轻人来说,遇到参军招工,政审这一关首先得填写老丈人的家庭成分。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一个年轻人会在这事儿上低就。至于那些三十往上还没娶上媳妇的光棍,要么家道不怎么好,要么就是痴、聋、瓜、哑等实在提不起弦索的主儿。除过这些人,剩下的那一拨儿问不下媳妇的地富子弟,其中不乏有些家道人样还都相当可以的。可是,任对方长得貌若潘安,也实难撼动桃夭那铁定的心。她绝对不会再去做那刚出狼窝、又进虎口的傻事。挑来拣去,还算采蘩给她说的这个谢民生勉强说得过去。虽然家里穷得叮当响,人也邋遢得不成样子,但人家首先占了家庭成分好这一条,且上无兄、下无弟还是个独门独院。更为重要的是,半阁城是半山区,社员家里还一直保留有一些自留地。老娘一听采蘩说来这门亲事,便开导女儿说,男方穷就穷点,过门以后只要两人肯出工,一年半载娘家再帮个手,给小两口盖三间瓤一点的瓦房,来年再生个娃娃,就是一户人家了。男人实在是不在于长得亲丑,只要肯吃苦能过日子就行了。再说,男方年龄虽然大点儿,更懂得心疼自家炕头上的女人……

一个长住娘家的丧夫女子,为了女儿以后有个贫农后爹,她只有了断娘家这条牵心路。没等谢民生这头放话,她督促着采蘩让赶紧撺掇,早早领个证算了。直到那天两人去公社正式登记,民生才到供销社顺便给新媳妇买了一双八毛钱的白线袜子,算是送给她的新婚礼物。回来的路上,两人也没多少商量的,民生只对她说,趁着天还不黑,要不今晚就住过去,免得多了那些村上来来去去的规矩。桃夭知道男人那话里的意思,路过娘家村头,进门抱起女儿就走。兄弟随后叫来几个好伙伴,借了生产队两辆架子车,随后替姐姐把陪嫁的东西连夜送到了半阁城。桃夭姐弟进了门,姐夫家冰锅冷灶地连一口水都没烧。这倒不是有啥讲究,因为民生那个破锅台上根本就没有锅!

不几天,乡邻们依然在民生的身上有了些新发现。新郎官那一张从未好好洗过的脸,开始搽着胰子洗得发红;一双迎风流泪的红烂眼,益发显得泉水汪汪,让人左右端详着,怎么都像大哭过一场似的。穿惯了破衣烂衫,陡然换上浆洗得平平展展的衣裳,全村人都觉得眼前这个人咋看都还不如以前那么入眼。只是,民生脚上那一双桃夭新纳的千层底条绒布鞋,仍旧让他踩倒后跟趿着走路,大家觉得这才像他们心目中的谢民生。

不过,民生那一副神情也显得太过于惬意,活像赶集拾了个没毛鸡。下工回到家来,桃夭的教着女儿叫民生一声“大”,她把碗递过来民生才摸筷子,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有人亲眼见过,一家人围在媳妇陪带来的大八仙桌上吃饭,左手端的是老青花瓷供碗,右手捏的是南货乌木筷子;不说碗里盛着啥饭食,起码看起来就让人感到是那么的热乎。他家那面土窑也比以前干净多了,熏黑的窑皮被铲掉了,炕墙上也用白土和着泥水重新刷了一遍。正面窑掌壁上,还贴上了两张领袖像,显得像模像样起来。

一个好女人,确实能让一个普通人家生发出蓬勃的祥瑞之气。

时隔三天,大媒谢采蘩这才专意登门探望。她进了门,站在院子里便大大咧咧地喊:“桃夭姐,在屋里没?”

民生绞水去了,桃夭正给女儿洗脸,一听是采蘩,忙走出窑门,招呼着说:“没大没小的,你得改口叫我婶哩!”

采蘩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回答说:“我才不管他们那辈分呐,以后还是叫你姐!”

桃夭故意逗趣地拉下脸问:“那你把瑶瑶的后爸叫啥哩?”

采蘩随口就说:“当然叫叔么。”说完,两人捶捶打打笑成一团。

俩姐妹一阵打闹,桃夭的一双眼睛却慢慢地红了,她抽抽搭搭地揉着鼻子说:“妹子,你说姐这命咋恁苦些?”

采蘩知道桃夭开初并不十分满意这门亲事,实在没法儿才走了这条路。她掩饰地把小瑶瑶揽过来给娃辫着小辫子,开导地给对方说:“好姐哩,路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说那些后悔话想咋哩?过一过就好了。民生叔也不是瞎人,就是有点懒……”

桃夭满脸羞惭地说:“不是这些事儿喀,是沟是崖姐都往下跳呢……”

采蘩一听两人似有不可言传的秘密,便胡乱问了一句:“莫不是他有啥毛病?”

桃夭吞吞吐吐地说:“他,这个事情让人咋说得出口啊……他好像不知道男女夜里在炕头上还有那号事……”

采蘩的粉脸立时绯红一片,好奇地问:“这都好几天了,夜里他没动过你?”

桃夭小声说:“咋不动,急猴猴一样又咬又啃又挖抓,可他还是没办成过一回正事儿……”

采蘩惊骇地说:“不会吧!莫不是他大半辈子没挨过女儿身,加之年纪也大了点,有那种‘见花谢’的病症?”

桃夭认真地对自己的好姐妹说:“不,他好像还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样子。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号事了……”

采蘩停了一会儿,仍然不放心地给她开导说:“姐,男人嘛,你也别太在意了。我们刚结婚那阵子,我那口子第一回也不会办那事呢……或许,对那事情太上心了,倒会生出些枝杈,过一过就好了。现在吧,金锁一休假回来,好像这阵都等不到那阵,天不黑连脚都懒得洗,上了炕只知道急猴猴就往被窝里钻,心焦得像个馋嘴猫喀。”

桃夭任她在那儿说叨,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唉,几时能等瑶瑶大了就好了。”

采蘩却数落她说:“你比我才大多点?咱们年纪轻轻正在活人哩,咋说得出盼娃娃大这号远话哩?哎,你给妹子老实说,是不是和别的相好闹出了野种,这才急着把我这个大媒催得那么紧?”

桃夭似有难言之隐,嘴上却说:“哪有那号事哩。在娘家还咋待呀?我妈跟上我母女俩也真没少掉泪。再难都过来了,以后就这么往下过吧……”

采蘩一看她那六神无主的样儿,觉得他们两人可能也没有啥大不了的事。随后,却红着脸问起她自己的事儿来:“姐,你说我吧,一点毛病都没有,两年多了咋怀不上个娃娃?”

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桃夭,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但她依然给好姐妹宽心地说:“金锁一年半载回不了几回家,你咋能那么快就怀上娃?只要他没啥病,回来后你夜里别让他出门去耍,天一黑就把门关了吹灯上炕,进了被窝少说废话多办正事,不信还怀不上个娃娃!”

采蘩脸更红了,声音颤颤地说:“我咋能知道他有没有啥毛病哩?只要他一回来,你就是拿上棍子赶都赶不出去喀。钻到被窝,做起那事儿好像也没个够……”

桃夭笑了,胳肢着她说:“那就没啥麻达。记住,月事干净后十天八天你就让他回来一趟……”

一听桃夭这话,采蘩立即有点心跳气短地说:“可这几天我老觉得身体软塌塌的,月事也不准时来了,怕真是自家身子有啥病哩!”

桃夭忙问:“有一月天气没有?”

采蘩说:“少说也有四十多天了吧……”

桃夭瞪着眼拍了她一巴掌,大声说:“瓜妹子,你害娃娃哩。哎,上个月金锁回来过没有?”

采蘩不相信地说:“不会吧?他那天回来只是出差路过,下午就要赶火车去韩城。吃过饭那阵家里人少,他把我哄着站在小房门后边日急慌忙就做了那么一小会儿……”

桃夭几乎笑得捂着肚子说:“你呀,回去赶紧给娃娃做衣服去吧。听姐说,没麻达!不管他是路过还是专程,做岔岔就是那一会儿小工夫喀,你以为得个娃娃要折腾好几年呀?要小鞋样不?”说完就要起身翻箱子。

采蘩忙拉住她说:“看把你张狂的,还说不清哩。你坐下,我还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桃夭不经心地问:“啥事嘛?”

采蘩认真地说:“你们队要选一个妇女队长哩,你先说你想当不?”

桃夭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地问:“咋还要妇女当队长呢?”

采蘩给她解释说:“眼下不是要实行生产队核算嘛。各队都要选会计、出纳、记工员、保管员,要的干部多了。以后妇女干活,还专门要一个妇女队长领工哩。别的都好选,会计和妇女队长你们队还真没人。我想来想去,就你这个新媳妇能行,你先说你想干不?”

桃夭担心地说:“我娘家爸那历史,人家咋能通过嘛?再说,我这刚过门的新媳妇连名字都对不上,咋个又能领大伙出工?”

采蘩责怪地说:“你咋还是个老脑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现在是堂堂正正的贫农社员,谁敢说你个不是?妇女队长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还要年轻能干哩。你算算,你们队还有谁能行?不是没文化,就是娃多得脱不开怀。我觉得你准行!”

一听这话,桃夭就有点动心地说:“人家要社员选举哩,我总不能自己选自己?”

采蘩一听她递过来的是这意思,就正事正办地说:“只要你没意见,我这就去给运喜叔说一下。其他事不要你管,开会选举那天你只管大大方方去参加会就是了……”

桃夭却为另外一件事担心起来,对她说:“这事恐怕得先问一问你民生叔,他说咱们村庄上老讲究蛮多。当妇女队长要在人前走哩,要是他不同意,我真不敢接人家那事儿!”

采蘩给她打气说:“他凭啥不同意?新社会的妇女又不是谁的家奴,他同不同意是个淡事。到时有妇女委员会做他的工作,看他还敢胡说八道!再说了,当妇女队长一月还能多记一天工哩。”

桃夭一想有采蘩这个妹子撑腰,对这件事情也就算是默认了。两个人正在说正经事情,门外却传来转巷小贩敲着锅铲换糖的叫卖声,瑶瑶立即缠住妈妈要钱去买红薯糖。桃夭没好气地数叨女儿:“这娃真是落怜得很,我哪里有钱嘛,快到门前和娃娃耍去!”

采蘩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却是两块精致的小饼干。她赶紧递给正在缠人的瑶瑶说:“给,看姑姑给你拿了啥?”小家伙一看那黄澄澄的甜饼干,马上接了,一双小手捧着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小脸蛋上立即就流露出一种十分幸福的微笑。完了,小家伙这才一跳一蹦地拿着饼干出门给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采蘩接着对桃夭解嘲地说:“刚才差点忘了喀。金锁回来买的,我妈给了我几块,我一直没舍得吃。唉,人家在外边工作真好。知道不,铁路上还有女工人哩。要是能当上列车上的服务员那才叫享福呢,整天无忧无虑,打扮得漂漂亮亮,天天坐在火车上东游西逛还不用自家掏钱买票。唉,那才叫活人哩。人家那些女的,结婚前个个都谈过恋爱,自嗑上一段时间,双方中意了才告诉两家大人。哪像咱们农村,还要媒人在中间介绍!”

倾听着采蘩提起城里人的幸福生活,桃夭苦叹了一口气说:“人都是个命么。生到蜜罐里就享福,钻到苦胆里就受苦。女儿家还多一层,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能抗过老天安排的每条路呢!”说到这里,她突然问了采蘩一句:“哦,你和金锁究竟谁是你娘亲生的?我一直也闹不清你们兄妹成亲的这一转子事情喀。”

采蘩诡秘地一笑,偷偷告诉她说:“我才是亲的。只怕我哥胡思乱想,娘老子就谎说他是亲养的,我是抱来的喀。”

两人正说着话,小丫头在外边可能被小伙伴们抢走了手里的饼干,突然尖着嗓子哭叫起来,两人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