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描绘苞米碴子水饭,大粒的脱了皮的玉米东北俗称大碴子,把大碴子煮熟,用井拔凉水过掉粘稠的淀粉,使之颗粒分明,配蘸酱菜、咸菜条儿、鸡蛋焖子、炒土豆丝或者蒜茄子,是夏天的好饭。那人想了下,说一听就不能好吃。她没见过东北傍晚天空中壮丽的火烧云,她不懂。
苞米碴子在用粮本买粮的年月跟小米、高粱米一样是当家主食,小米、高粱米都可以做成干饭,苞米碴子只能做粥,且不顶饱,多当晚饭。天不热的时候,加饭豆煮烂,每人唏哩呼噜吃到撑肠拄腹,不用担心积食。每周至少三四次晚饭是大碴粥,只六七月最热的几天捞水饭。做成水饭的苞米碴子如脱胎换骨,每一颗都挣脱了汤的羁绊成了主角,嚼在嘴里都分外香甜,越吃越来劲。
初一开始去学校基地劳动需要带饭,大家的饭盒都一片金黄,贴饼子、发糕,两合面的窝窝头是高配,下饭的多是咸菜条、咸菜块、咸菜丝。平打开比别人小一号的铝饭盒,大半盒苞米碴子水饭,小半盒点缀着几颗葱花的土豆丝。家家饭桌上都有的东西,出现在蓝天之下一眼看不到边的黑土地垄沟里,那份精细和用心,使我真切地认识到了人的尊贵。
无论是谁、在哪里、落到啥境地,总要有个人的样子。
把苞米碴子水饭和小碟子小碗里的咸蛋酱菜之属摆在桌子上,窗外翠屏似的山后冉冉升起一朵雪白的云。
一别三年,此时故乡小城正该红霞满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