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再次将甲板染上金色,悉尼港口渐渐从地平线上出现。和煦的海风、明媚的天色,一扫昨日的紧张和阴霾,人们遥遥望见大片白色沙滩、摇曳的高大棕榈树,似乎对这趟旅程有了新期待。
“海洋号”很快驶入港口,游客们有序下船,这段时间,丁凯也可以下船休息。
他脱下了制服,穿上休闲装,简约的潮牌让他整个人显得年轻了许多,流露出一种大男孩的气质。
突然一阵重型机车的轰隆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一个漂亮的漂移,机车干净利落地停下。来人翻身下车,酷酷的机车服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凹凸有致,她摘下头盔,随意甩了甩乌黑的长卷发,妩媚又不失帅气。
机车美女仰着头,大步径直向他走来。
丁凯面对这几乎从天而降的精致面容,有些意外,却忍不住笑了:“陈安妮?你不是在迈阿密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陈安妮笑了笑道:“我负责这次紧急停靠悉尼的整体统筹。”
如果要追溯他俩的渊源,得到上学的时候。说起来,丁凯是美国名校游轮相关专业的高材生,陈安妮是小他一届的学妹,虽然是学市场的,却总是找和游轮行业相关的资料,陈安妮托人认识了丁凯,二人就学术上一直交流得不错。
他也是来到罗亚公司之后,才隐隐约约知道陈安妮在这里的市场部上班。对于八卦消息,即使他不太感冒,也知道了陈安妮还是罗亚公司亚太地区总裁唐先生最心爱的养女,是名副其实的镶钻小公主。
然而这些,对他并没什么影响,他从不会因为钱,去亲近或是质疑一个人,他欣赏这个小学妹,纯粹是因为陈安妮的业务能力够专业。
丁凯正色道:“听说你帮我申诉了选拔考核结果,谢谢。”
“不谢,虽然我们早就认识,但申诉绝非因为私人关系。”陈安妮笑,“是我手滑操作失误,我得对你负责任。”
“原来让男人生孩子的是你啊?”他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sorry,你觉得我怎么赔罪比较好?”陈安妮俏皮地问。
丁凯微微偏头,眯着眼睛看她身后的机车,道:“2032CC,V型双缸发动机驱动,马力300。”
陈安妮展开笑容,干脆地抛过头盔:“来吧。”
这一圈下来,丁凯只觉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爽快过了。他取下头盔,望天舒了口长气,连日来的憋闷都荡然无存。两人许久未见,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又有了很多新见解,决定去喝一杯咖啡。
二人找了个阳光充裕的地方落座,丁凯前去吧台点单,他从容地站到队尾最后,仰头研究吧台上方的咖啡品类,身形笔直而修长。
忽然听到队伍前方传来几声碎裂的声音,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一地的马克杯碎片,旁边一个女孩满脸通红,正不停地道歉。
天悦。那个爬阳台的麻烦精,真是想不记得她都难。这都下船了,为什么还能遇到她?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就在刚刚,天悦正在排队买咖啡,突然看见落地玻璃外,她的男朋友王小山和一个穿黄色碎花连衣裙的女孩抱在一起,分外亲密。
按照王小山的说法,他现在应该正在圣保罗开会,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她急着从咖啡馆里跑出来追赶,撞到展示架,打破了吧台上的马克杯。
侍者告诉她,她的卡全都不能刷,可是她的现金也不够,就在这时候,她也看见了丁凯,他就站在队伍的末尾,逆光看不清表情,他抱臂看着她,带着疏离的气息。
她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噙着泪,她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他装作不认识她的话,她就——
扑过去求他。
过来吧,帮帮我。她想主动上前,却挪不动步子,想一想他们应该都不算认识,他每天面对那么多游客,也许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可是……正当她决心不要脸一次的时候,丁凯已经来到跟前,递出澳元现金:“我来吧。”
“谢谢!回头一定还你!”她没有时间继续表示感激,急忙冲出咖啡馆。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可是如果她不去确认,这件事就会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她终于跑不动了,站在马路边大口喘气,她徒劳地四下寻找,穿行在肤色各异的人潮中,却只是徒劳,王小山和黄裙子女孩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已经不焦急了,也不愤怒了,只有一腔说不出的伤心。她浑浑噩噩地走着,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游轮的,她只知道,刚刚她没有抓住王小山,他就像一粒沙子,迷了她的眼,之后就找不到了。
她恍恍惚惚地站在电梯厅,不知道贺彩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反常态地搂住她,看起来很高兴,“天悦!你不会还在生气吧?悉尼歌剧院他们都不感兴趣,我才带他们去购物的。”
“嗯。”
这么冷静?贺彩有些心虚。事实是贺彩怕天悦把人都带去免费景点,耽误购物,所以半路上故意把她丢下了。然后天悦才去了咖啡馆。
贺彩继续道:“让你掉队了,不好意思啊。”
“嗯。”
贺彩看了看她的脸色,咽了口口水,“你变通变通,接下来有钱我们一起赚?”
“嗯。”
她根本就没听贺彩说什么,眼前的电梯门开了又合,她也没在意。突然,她捕捉到电梯里一角熟悉的黄色碎花裙子,是那个女孩!王小山和那个女孩也可能在邮轮上!
她瞬间清醒了,电梯门已经合上,显示下行。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楼梯,全然不顾贺彩在她身后惊诧地大叫。
她飞一般地下楼,猛地刹在走廊中央,向两边张望,没有就继续跑去下一层。不知道下了多少层楼梯,看过多少幽长空洞的长廊,张望了多少迥异的身影,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手脚都在发冷发颤,几乎到身体的极限了……
终于,当她再一次下到一个走廊中央,喘着粗气几乎蹲下的时候,左边深廊里,那抹黄色出现了。她仔细定神,没错,那就是王小山,三年来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此时他正与黄裙女孩相携而行,不时耳语,十分亲密,想想他们竟许久不曾这样过。
几乎是一瞬间,涌出百般酸涩,她爬起身就追过去,不想突然一个房间门打开,迎面过来一个端着大餐盘的高胖男海乘,彻底遮挡住她的视线。
她赶紧闪在一边,可是就这么一会儿,王小山和黄裙女孩就不见了。
身心俱疲,她几乎崩溃大哭,忍住,一定要忍住。她跑到最后看见王小山的几个房间之间,茫然四顾,是这个吗?她抬手想敲门,却又瑟缩回去,眼睛对上猫眼看,又将耳朵贴上房门,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
或者,是那个?她换了扇门,正将耳朵贴上去,门却突然开了,她差点儿栽进去。
门开了手掌宽,露出半张老太太警惕的脸,满是防备,“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天悦道歉,赶紧装作离开。
她知道这样做给别人带来了困扰,可是现在的她,只要想到王小山和黄裙女孩在一起的样子,内心就无法冷静下来。她必须确认,必须,她现在还不肯相信。
她躲在拐角处,等到老太太的房门关上,再次悄悄折返,观察另外几个房间。
忽然,天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赶紧掏出,却只是垃圾短信,正当她准备将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寻找我的iPhone”。
她一边专注地盯着手机,一边缓慢而精准地移动,渐渐来到一个门前,她屏住呼吸,正将耳朵贴上去,却感到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衣领。
冷冷的男声蓦然响起:“怎么又是你?”
她勉强回头,只见丁凯半边微皱的眉峰和紧抿的唇角,赶紧将食指贴在嘴边,“嘘。”
丁凯声音又放大了一倍:“这位游客,请回到自己房间。”
是不是有仇?她急了,扑上去想捂住他的嘴。
他微微侧身一让,轻易地钳制住她的双手,嘴角抿得更紧,神情更加严肃,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挣扎,二人正拉扯中,面前的门突然开了——
王小山一脸不悦,他身侧的黄裙女孩更是面色不善,“你找谁啊?”
天悦只盯着王小山,看他的脸色在一秒之内,由微恼变为惊讶,又变为惊慌,脱口道:“天悦!你怎么找到这的?”
她终于站在他面前了,戳破了他的谎言。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稀里糊涂谈了一段普通的恋爱,此刻她只有被欺骗的委屈和愤怒,什么也不管不顾。
她狠狠地指着黄裙女孩,问:“王小山,她是谁!”
“王小山,她又是谁!”
王小山这才反应过来,几乎在一秒之内就做出了抉择,他双手环住黄裙女孩,斩钉截铁道:“我不认识她,宝贝!”
“这是我男朋友!”她下意识地争辩。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发出,有种说不出的讽刺。宝贝?这个肉麻的词扩大出层层回音,把她给震惊了,他俩谈了三年恋爱,她都不知道那张狗嘴还能吐出这个词!
“我不认识她!”王小山再次高声强调。
她只觉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而她自己就是这个笑话中最悲催的一部分。她脑子蹭地一热,伸手就去抓王小山,“你出来!”
黄裙女将她狠狠推出去,她从来是个乖乖女,哪里打过架,当即被掀得一个趔趄,扎扎实实地撞到一个人怀里。
丁凯从身后将她扶起来,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还有个近乎陌生的男人一直在场,尴尬的感觉让她嗓子发堵。
不能哭,哭了只会更加难堪。强行压下的哽咽让她胸口发痛,她举出手机,道:“你不认识我?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手机可以跟你的手机蓝牙配对!”
黄裙女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狠狠瞪着王小山,也等着他解释。
王小山恼羞成怒,心虚地叫喊:“我的手机什么时候能和你的手机配对了?你可不要胡说!”
她觉得难以置信,即便是眼瞎,怎么能有人像她这么瞎,三年时间都不够她看出来,这个人多臭不要脸。
她伸手就去抢他的手机,“你这个骗子,把手机拿出来看!”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黄裙女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脸上。
她被打懵了,再老实的人,也不能让人这样欺负啊,待反应过来,她只来得及拽住对方的衣领,就被丁凯拦住另一只手,而王小山却帮着那个女的死命掰她紧攒的手指……
几个人正缠作一团,只听那女孩一声尖叫:“你神经病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趁这个机会,丁凯将三人分开,把她拦在身后。
黄裙女仰着头,睥睨着他们,拿手指着脖子上一条细微的血红色甲痕,咆哮道:“赔得起吗,你这个疯婆子!船上的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还不把她带走?”
天悦的眼泪咵咵地往下流,山洪暴发似的,满腹委屈。
丁凯看在眼里,虽然他从来不多管闲事,可这事摆明了那爬栏杆的丫头是吃亏的那个,自从认识她来,她总是一副惨样,让他隐隐生出一点点不忍。
好歹他俩也是……欠债人和债主的关系。
他赶紧叫来两个保安,将她架走。
这一架掐的,她似乎散尽了所有力气,她由着保安带走,太委屈了,她哗哗流着眼泪。
丁凯迈出一步,挡住黄裙女凶恶的视线,微微躬身,面无表情道:“小姐,据我观察,你这伤口并未出血,大概是刚才混乱中,您自己太过惊慌划破了脖子上的表层皮吧。稍后,我让人取来冰块,给您冰敷一下,相信不久之后红肿就会消失。如果您还不放心,船上有医务室,您可以上那去,详细检查一下。”
被人戳破,黄裙女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去。
“先生,非常感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丁凯向王小山伸出手。
王小山赶紧回握,却感觉到对方手上发力。丁凯不着痕迹地拉近二人的距离,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第一句就叫出了她的名字。你做得太过了。”
王小山脸色巨变,丁凯却瞬间与他拉开应有的距离,礼貌地微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禁闭室开了,丁凯站在门边,她看见他,霍地站起来,又低头踌躇了片刻,刚刚她热血上头,全凭着意气用事,现在醒过神来,仿佛犯错的小孩。
她泪光盈盈,眼睛很亮,急切道:“我没说谎。”
她从没想过,“打小三”这种听起来戏剧的事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关键是,她还没打着人家,反被人打了一大嘴巴,她觉得自己简直在这个半生不熟的男人面前,被揭了层脸皮,如果脸皮薄的人会滴血,她早就成了个血人了。
他走近,举起手,她下意识闪躲一下,却感觉那只手轻轻拍上她的肩。
“你一天没吃东西吧?肚子应该早就饿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咦?
她不禁有些疑惑,不知所措,他难得不该怪她又惹麻烦吗?
“走了,”他将她向门边推去,“我说你,真是笨。不这样把你带走,那女的撒起泼来不真把你的皮给剥了?打不赢人家还要打,也不知道智取。”
“你都知道我没有说谎?”
灯光下,他的眼眸温温润润的,鼻梁在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口吻意外地柔和:“我当然都知道。”
被理解的委屈,才是治愈。她再也压抑不住,眼泪放心地哗啦啦掉下来。他赶紧掏出手绢,递给她,嘱咐道:“别擦鼻涕……”
话没说完,就听见石破天惊的擤鼻涕声……
算了……不计较了。
丁凯带她去了船上的菲儿酒吧,这里是海员们最爱来的地方,他豪爽地点下一堆吃的,说不够再点,全算他的。
她睫毛湿漉漉的,脸上挂着泪,似乎把食物想象成那个渣男,叉子大力地戳下、旋转,然后机械地塞进嘴里,凶狠地咀嚼。
王小山是她的初恋!三年!虽然她一直迷迷糊糊的,可是她从来都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他,为了不让他多花钱,她从来不主动要求过节日、纪念日,她蓦然惊觉,最近一年里,他们不仅相见甚少,而且王小山总是嫌弃她送的礼物老土,她更是连他一个土豆都没收到……可是现在他愿意带别的女孩坐游轮!
越想,渣男劈腿的端倪越多,越想,越觉得自己傻,越想,越气到浑身发抖!
三明治吃完,吃洋葱圈,洋葱圈吃完,吃土豆泥,土豆泥吃完,吃……
菲儿一边擦杯子一边不可思议地说:“这里东西这么好吃吗……你慢点儿,可别噎着了!”
“我去趟洗手间,你给她拿个……”丁凯冲菲儿比划了个酒瓶的形状。
菲儿了然,比个OK的手势。
待丁凯回来,只见天悦摇摇晃晃地朝外走,左边撞上墙壁,右边撞上窗户,发出巨大声响。船能有这么晃吗?丁凯伸出双手找了下感觉,没有啊。
“她怎么了?”丁凯预感不妙,问菲儿。
“你不是说给她拿这个吗?”菲儿努努嘴,示意桌上的酒瓶和杯子,“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茶杯,干了。”
丁凯扶额。
天悦光脚踩在躺椅的脚凳上,半个身子挂在栏杆外面,一只球鞋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另外一只不见了。她晕晕乎乎的,世界晃晃悠悠的,已经忘了自己要离船沿一米以外的训诫。
“天悦!你那么棒!从小就是学霸!颜值又高!那么多男孩子喜欢你你都看不上!男人算什么!就当这三年青春喂了狗!谁一辈子没遇上过几个渣男!”她对着黑色的虚空呐喊,说着醉酒后才敢说的话,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喊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自顾自嘿嘿嘿笑起来。
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在暗夜中分外清晰。
丁凯缓缓走近,道:“You jump,I jump.”
她猛地转身,幅度之大很是吓人,见是他,整个人舒缓下来,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对他已经有了信任的感觉,《泰坦尼克号》嘛,外星人都知道,她懒洋洋地说:“干嘛突然开始演戏。”
“我作为海员,第一责任就是保护游客安全。如果你跳下去,我肯定也会下去捞你。”
大脑已经停摆,她呆滞了半晌,理解着丁凯的话,“谁说我要跳海?放心吧,我从小就恐水,要死我也选个别的方式。”
丁凯唇角微弯,问道:“你知道人在溺水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她记得她溺过水。
对,这要说,就得说起她那对缺心眼儿的爸妈了,她清晰地记得是在她十岁生日的当天,不幸的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爹妈的结婚纪念日,他们一家人去公园划船,那两人光顾着秀恩爱,几乎忘记她的存在,她掉进湖里差点淹死,扒着船舷逆着流水,喊了好久,才被过路的船发现,她从此患上恐水症。可每当她给别人讲起自己悲催的童年阴影,换来的都是笑声,这听起来就像个段子,没人认真相信她的恐水症的,太郁闷了。
“鼻子进水后呼吸道会很疼,手脚拼命乱划,但什么都抓不住,接着你就慌了,一慌就会更加扑腾,水从呼吸道进入肺里,你的肺倒灌进水,会像炸了一样的疼……”
“你、你别说了!”即使小时候的记忆太遥远,可她还是想起了临行前的那个梦,登时吓得不轻。
“你知道吗?海水的密度和淡水的密度不一样,压力也是不一样的,在海里……”
“够了!”她太容易有画面感,几乎彻底回忆起在梦里的感觉,这个时候的晕乎乎不再有安全感,她太害怕了,一个激动,脚底打滑,就向外栽过去,“啊——”
丁凯本来只想言语上恐吓,让她自己乖乖下来,哪想到有这么一出?他眼疾手快,拉住她挥舞的手臂,用力一拉,两个人一同倒在摔倒在甲板上。
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吐,她躺倒在一个坚实的怀里,然后滚了一圈,被压在甲板上。眩晕的金星之中,他的脸孔隔得很近,那双闪亮的黑眸就在眼前,眸光微微向下,接着不自然地闪躲开。
她迷迷糊糊,顺着丁凯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口,发现不知何时衬衣裂开了,露出吊带衫和饱满雪白的肌肤。他刚刚?她顿时满脸通红,扯住自己的领口,直接一巴掌打过去。
丁凯先是被扇了一掌,接着被人从身后扯起推开,两名水手一左一右,将他制服。他这才看清,来人是大副艾伦和二副摩根。
艾伦将天悦从甲板上扶起来,余光瞟过她被扯烂的衣裳,道:“这位小姐,您不要害怕,从现在开始您安全了。”
他转向丁凯,厉声道:“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对游客的骚扰和侵犯。”
他们很快通知了副船长奥尔森,几个人几乎当场给丁凯定下罪名。
丁凯不服:“你们为什么不调看监控查明真相就说我有罪?”
“See something say something.我亲眼所见,你还打算抵赖吗?”艾伦斩钉截铁,说着就要把丁凯押走。
“哎?”天悦这会儿才清醒过来,看了看现在的情形,又看了看丁凯,揉着太阳穴道,“等等!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只需要看一下甲板上的监控,一切清清楚楚,误会很快得以解开。
她将丁凯拉到一边,道:“我得给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还没醒……对不起!”她可怜巴巴地说,“我是不是好麻烦?”
“我已经默认这是你的属性了。”丁凯揉着眼角,叹气。
“刚刚他们……”
“他们只是为了保证游客的绝对安全。”丁凯平淡地说。
“哦……”
“跟我来。”
她跟着丁凯再次来到菲儿酒吧,此时已是凌晨,酒吧都打烊了,菲儿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打个招呼,轻车熟路地在吧台下面翻找,递出一个小酒瓶,是空的,“给你这个。”
“哦!刚刚你是比划的这个?”菲儿恍然大悟。
不然呢?他想问!丁凯一脸无奈。今晚的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失控的。
一个空的酒瓶?能干啥?喝下去的酒,她也吐不出来了。她接过那个空酒瓶,晃了晃,又将眼睛对准瓶口看,一脸疑惑,两坨红红的酒晕让她看起来像玻尿酸鸭。
“不是用来装酒的,是用来装不想要的东西的。”丁凯尚未解释完,步话机却响了——
“丁凯,马上来游客区12层C区。”
“收到。”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浓眉微挑,轻轻笑,露出弧度好看的一排皓齿,“很有用的,I promise.”
丁凯笑起来,就更好看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冲她正儿八经的笑,不是嘲笑的笑。她发现,其实他的眼睛瞳仁很大,看人的眼神,轻易便能显得温柔。
她有些懵,感觉自己像进了王家卫的电影,被男主角来了一记回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