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十六)

—bgm:《某年某月某天》颜人中

兴许是除夕夜,隔离的酒店送来的晚餐格外丰富。

接过餐盒的时候,严浩翔还在和家人打着视频电话:

“我也没办法,突然就隔离了。”

“没事儿啊。没事儿,等你隔离完,我们再重新聚一次。”电话里是他姐姐的声音。我听出来了。

“可是真的好遗憾啊。你们都在等我。”

“爸没来。家里有事,实在来不了。”

“他真没来?”

“这也不是他能完全做主的。”

过了会儿我听不见对话的声音,抬头才发觉他挂了电话,瘫在床上,心烦地一手掩着自己的脸。

他沉重的呼吸起伏,让我能感同身受他对事与愿违的不满。

“小熊。”我试探着唤他。

“小熊啊。”

他纹丝不动。

我坐到他身旁,一手撑在他的脑袋边,半伏着腰轻轻喊他,“浩翔。”

他微微挪开自己的手臂,我才看到他满脸的泪痕。

严浩翔正要启唇说些什么,喉咙里还没发出声音,泪水就从眼角脱落,沿着太阳穴直线流向发根。

我见状马上抽纸巾去擦拭。

“哎哟仙童也会哭啊。”

“什,什么仙童。”他抽泣地一搭一搭的。

“太上老君的弟子不是仙童嘛。”

他被我逗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哎呀我在哭诶。认真一点好吗。”

“好。那我们认真地聊聊,好不好?”我像和小朋友说话一样,给出征求的语气。

他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点点头。

我把枕头给他垫好,扶他靠在墙上坐起来。然后自己盘着腿,坐在一旁。

“来,说。”

他先是叹一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

后来慢慢聊开了,我也对他的感受有了一比一的真实还原体会。

他埋怨自己对一些事情的期许太高了,所以失望才会比实际还要沉重。

“以后还是躺平吧。真的不会再对任何事情都抱有过多的希望了。”他眼眸一垂。

“可是做人哪有那么顺利?”

“能理解。我都理解。就是难受。”

“别悲观,你想,又开心地活了一天!你看我,你看我,我是一个小鬼,连人都不是,你不应该庆幸吗。我不照样嘻嘻哈哈地跟着你吗。”

“唉,”他眼含着泪水,苦笑着揉揉眉头,“也是。”

我捏了捏他的手,“所以嘛。”

严浩翔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达菲,要是今天你也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

家庭离异教会了他独立和爱憎分明,这两点在他对待生活对待朋友和不同类别的粉丝方面,特别明显。

但同时也剥夺了他的安全感,一旦找到了百分百可信赖可依靠的支柱,他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给出去,因为避风港可以对他永远保密和庇护。

我识趣地抚了抚他的后背,“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他的软肋,他伸出双手抱住我,埋在我的脖颈处崩溃地大哭。

我无措的双手,最后只好慢慢攀上他的后背。

“我在,别怕。”

只是在我说出这一句话的那一秒,仿佛看到了冬至的那个下午,他拿着红色围巾四处寻不到我的样子,该有多崩溃。而到了晚上说起这件事,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感受,那时我也只是潦草地承应他的失落罢了。

现在想起,特别特别后悔。

他离开我的怀抱,无力地瘫在床上。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动机。

至少在他与模特拍杂志之前,我都安于现状,觉得他不会离开我,觉得他属于我。

而那一次看见他和其他异性如此亲昵,我才发觉,他其实不属于我。他不是谁的私有品,就如我一样是一个自由的灵魂。我的醋意原来起源于我对认清现实的追悔莫及。

就好比他找不到我的那个冬至,也认知到我终有一天是会离开的。

“永远陪着你”的永远只是一个程度副词,仅代表当下的热烈,不是时间维度。

那一刻或许很热烈,但绝不是一秒的长度,不是一年,一生的长度。

就好比,那个下午他站在人群里喊我达菲,我隔着人海,依旧能迅速找到他,余晖一帧帧地落在他脸上,那一秒我觉得很长很长。

我伸出手去抹掉他下颌悬挂的泪水。

然后关了床头灯,安分地在他身边躺下,看看他的侧脸,又看了看窗外的万家灯火。

“砰!”

一颗烟花在不远处的天际绽开。

那个晚上,我们安分守己地各占一边床睡觉,而我却隐约梦见他亲了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