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群人追出去的时候,江玉安就知道他们死定了。
墨鸢,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当初在公子扶苏身边的时候他见过对方,此人作为后续阻挡项千钧的无间劫杀手之一,曾以一己之力硬抗项千钧的力量。
有了那几次交手,才让后面的无间劫杀手落在了围杀之位,这个人很强,还要比青鸾白鹤二人强大一些。
那些医家弟子和那群所谓的‘名士’们呢?江玉安听都没有听过。
“所以他们死定了,你恐怕也想不到,在你死后,这青石镇依旧这么热闹,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我都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
他站在项千钧的墓前,又是一个七天过去,按照他老家的规矩,入土后每一个七日时间,都要祭拜。
不过今天还多了一个人,江玉安转过头去,看着这比他最多大个三四岁的青年,对方唇寒齿白,很显然也出身不凡,一身贵气带着对天下的忧郁气质。
他像是一个君王,但很显然这天下只有一个君王,在咸阳宫。
所以他不是。
想到这里,江玉安就轻松了,反正不是始皇帝站在身边。
“你是?”
“姬燕绥。”
“君子万年,福禄绥之,我父希望我能够安定一生,但是显然,这与我无缘。”
说完,姬燕绥重重的朝着项千钧的墓行了一礼。
“有愧于函公,他因我而死。”
江玉安有些奇怪的笑了,说道: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那么喜欢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呢?”
“他死在无间劫杀手手上,我亲眼所见,尸体都是我埋的呢。”
姬燕绥笑着看向江玉安,然后对着他也行了一礼。
“如果没有我,函公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求死一般冲向扶苏,他出现在这里,并且在这里死去,都是因为有人希望他如此,在某一个时间,在某一个地点。”
“为我拖延足够的无间劫杀手。”
江玉安这一下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那个什么召公后裔,他听到那群名士之前讨论来着。
“就是你啊,他们都追寻你的名头,要死要活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姬燕绥笑了笑,没有否认,只是问道:
“那兄台呢?我看兄台年纪合适,想来已经有了看这世界,天下纷争的思想,不知道有什么想要的目的,亦或者为了点什么东西。”
“我?我为了长生。”
姬燕绥停顿了下,然后摇摇头:
“这太浩瀚高远了,不能被称之为所为之事。”
江玉安想了想,继续回答道:
“为了无敌天下,随心所欲。”
“这还是太远,而且这天下无敌的只有一人,他在咸阳宫。”
除了这两个目的,江玉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在墨家机关城的时候,函公也教了我不少,虽然没能成为他的学生,但是所学却是事实。”
“你是函公学生,按理来讲,你我同出一门。”
“我算是你的师兄,以身作则,师兄我给你提供一个方向。”
姬燕绥哈哈笑了起来,抓着江玉安的手就朝着青石镇走去,拉了半天,没有拉动。
转过来,这位召公后裔有些尴尬。
“师弟,有什么疑虑?”
“没什么,你看上去快死了。”
江玉安拉回手臂,跟着姬燕绥一同前往青石镇,随便的说了一句。
姬燕绥笑了笑,“我也觉得,无间劫的追杀让人喘不过气来,师弟你肯定没有遭遇过,那种感觉很不好,普天之下,躲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用。”
“仙君殿呢?”
江玉安好奇的问道。
“没用,无间劫能把仙君殿掀了然后把我找出来。”
两人回到青石镇的时候,诗双那群人就发现了他们,紧张的跑了过来。
“玉安兄,出事了,无间劫的杀手和一个……一个被通缉的残党打起来了,那位大人似乎受了伤。”
“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躲一躲,等风声过去再出来?”
“妘姑娘呢?”
姬燕绥有些担忧的问道,诗双倒也知道,回应道:
“妘姑娘暂时安全,我们刚帮她把那些人的尸首安置,准备请人来挑选风水好位置埋葬呢。”
“烧了吧。”
江玉安开口说道,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诗双立即就激动了起来。
“又烧?你究竟还有没有仁义之心,他们只不过是为救恩师血脉而已,死后连尸首都不能留全?”
“烧了,是为了免得有人惦记。”
江玉安不为所动,另一边的姬燕绥也出声想要劝说。
“烧。”
江玉安找来了魏长风,让士兵焚烧尸体。
“你究竟还是不是人!?”
妘文素在远处奔跑过来大声斥责,然后就看到了江玉安身旁的姬燕绥,一瞬间整个人都泄气下来,哭的梨花带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姬燕绥有些不敢面对的尴尬一笑,来到妘文素的身边,伸手将对方脑袋按进怀中。
“你为我孤身吸引追兵,我又怎能抛下你前往废都?”
“我们都会死的。”妘文素哭泣的声音都沙哑下来。
“那就死在一起吧,也算是还不错的结果了。”
“只是可惜,没有随你去看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明年春天就能看到了。”
“那还是挺久的,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姬燕绥拉开妘文素,有些尴尬的看着江玉安。
“当初我在墨家机关城,函公教我六年兵书,勉强算得上是他的师兄,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的。”
结果就遇到这种事。
妘文素愤怒的看着江玉安,“为什么要烧掉他们的尸体,他们连葬身之所都不配拥有吗?”
江玉安没有回答,难道要他站在这里说自古以来,只有一方死干净了才会出现太平盛世吗?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有智慧的,想不到什么圣贤一样的手段,但这种简单粗糙的杀戮,很适合终结乱世。
“青石镇太小了,哪有那么多地用来埋尸体。”
江玉安转身就去了青楼,他也有些烦,离开质子府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死亡,这个世界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你不够警觉。”
戏子难得的没有起舞,这青楼三层,因为又死了一批人,重新变得冷清下来,他也没事干了。
江玉安看着对方,不解,“什么意思?”
“你正在深陷其中,进入青石镇的每一个人,看似他们做的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但实际上,每一件事都和你脱不了干系。”
“因为你是靠山城的世子,是质子府归来的质子,你有着青石镇里面所有人都不具备的身份。”
“你踩进了六国残党和大秦帝国之间,而且你不能确定,自己站在哪一边。”
戏子抛过来一壶酒,笑着说道:
“当然了,我说的你不够警觉,不是因为这些。”
“而是因为你没有发现,这背后有一双手,在操控着你。”
“谁?”
江玉安好奇,幕后黑手的后面还有幕后黑手?
傩面男子随意的挥洒手中的酒。
“天之下,无非就那纵横两条线。”
“千百年来,国家更替,贵胄衰落,纵横总能成为那一只操控一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