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歡迎回家幾個字,他的內心立刻一顫,未曾想到對方居然會是早就知道自己身分的人物,要知道從過往的身分來看,自己從未遠離家鄉,單純就是偶爾出門一趟,這種情況下應該要用工作辛苦之類的用語。
果然已經被察覺到真實身分,恐怕只是眼前的人物被無上會議下達命令不允許亂說話,所以才用隱晦的手段回應。
實際上,這僅僅是一份單純的口號,根本沒有隱藏任何一點內容,單純就是眼前的年輕人是剛上工的第一份工作,有些緊張才會說出口的話,等到他察覺到這一點已經是遙遠未來的某一天。
「路徑要走這一條嗎⋯⋯還是應該要走這一邊⋯⋯不對是那邊嗎」
望著一大堆地圖上面的資料,整個人多少有點陷入困惑當中。
過往都是待在訓練室不然就是小宅邸當中度過人生,成為公爵以來也幾乎都是依靠轎車跟傳送裝置,可以說是完全的貴族生活,如今突然間要回歸正常人的生活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
所幸在詢問站務員德之家的位置跟傳送裝置的搭乘區域,只是那個地方稍嫌偏僻一點,光是傳送還不行,抵達當地還需要搭乘大眾交通工具才能到。
由於制度身分的緣故,離貴族稍嫌遠一點的區域都缺乏足夠的交通手段,如今無上會議正在努力填補那一段距離,短時間裡面應該就會有成果。
有些事情終究沒有回歸平民身分都不清楚,原本自以為應該填平過往積累下來的錯誤,誰知道,仍然還是被底下的人遮掩雙目,或者,那些手下們認為這種情況是理所當然。
無論如何,從今往後就有劇烈改變,應該是不用太過擔憂才對,眼下的他需要好好處理自家的問題。
傳送到家鄉所在的一塊區域,緊接著就是搭乘空浮巴士,花費幾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成功抵達一塊背靠山區的位置,然後就剩下一段爬山的過程。
漫步在理應熟悉卻幾乎不曾走過的山坡,他多少感覺到體力的消耗,只能說在半年的時間裡面虛度光陰與行屍走肉過度耗損,已經跌落到普通百姓的水準,搞不好連同年齡的人都打不過。
一步一步往上走,就在即將抵達山坡的盡頭,能夠看見小區門口的標誌,一群小孩在附近玩耍,其中有一個小男孩踢著皮球往人群當中移動。
盡管不知道對方的身分,眼見有一台可能會擦肩而過,他趕緊上前將人拉開,保住對方的一條命,避免直接被車子衝撞。
「大叔你做甚麼!」
幾個小孩上前,指著有如影像消失的車子。
原來是虛擬出來的投影,大概是孩子們為了玩耍而購買,正在玩一些有趣的遊戲,屬於大人相對不太容易理解。
「不好意思,沒有想到你們在玩,小朋友你⋯⋯」
「爸爸!」
正當他準備鬆開手,這才發現懷中的居然是自己孩子。
半年未見,本來輕鬆擁入懷中的身材變得圓潤一些,重量也遠不是之前的噸位,看的出來正在進入成長階段,而且發育得相當良好。
「⋯⋯海特,媽媽跟妹妹還好嗎」
「嗯!大家都在等爸爸!」
名為海特的小男孩起身,拉著他跟朋友們告別,急忙回到家中。
握住沾滿泥巴的手掌,感受孩子所帶來的溫熱感,心中湧現而出的是感動,不知何時,還需要擁抱攙扶的小小生命已經能夠跑在前頭。
「媽媽!爸爸回家了!」
海特推開大門,無比興奮的大喊。
看見熟悉家具擺設的瞬間,他的內心湧現出回家的實感,差一點就要淚灑當場,所幸妻子沒有待在家中,情緒總算是能夠壓抑。
「媽媽怎麼不在家裡」
海特一臉困惑,不斷在家中進行探索。
多虧兒子好動的緣故,他總算可以花點時間觀看一下周圍附近的景色,不管是曾經有些老舊的沙發亦或是附近能夠看見外面的透明落地窗,這些都是過往花錢搭建起來的東西,花費了不少時間跟精力。
那個時候,為了裝成平民,確實在這方面下了不少苦功夫,幾次下來還差一點傷到腰椎,一度還被心腹嘲笑過,雖說作為上位者不會跟下面的人過多計較,終究還是有花點時間稍微惡整了一下對方。
「爸爸,媽媽不在家裡怎麼辦」
海特有些緊張的開口詢問,似乎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
平常估計都是等待妻子來接人,如今突然早歸卻沒有發現母親的身影導致小男孩有些害怕不安。
「走,我們去找媽媽」
他拉著海特的手,離開房屋前不忘鎖上門。
兒子以小男孩來說相當優秀,居然還知道家中鑰匙擺放的位置,說明平常都有聆聽妻子的教誨,是一個乖巧懂事且聽話的好孩子。
要找尋妻子的位置到也不難,稍微詢問一下鄰居順便請求公家單位幫忙都可以,只是後者會把事情鬧大,於是找前者進行對話比較合適。
「這個時間應該都在料理教室,你太太相當懂事,人又長得好看,多年修來的福氣呢」
鄰居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斷稱讚妻子的優秀之處。
面對來自外人的誇讚,兒子挺起胸膛顯得自信滿滿,甚至還主動說出家人都是無比優秀之類的話,展現出小孩該有的天真。
給予道謝過後,他帶著兒子漫步在街道上,感受的微風吹撫而過,耳畔邊傳來街訪鄰居的聲音,偶爾還會有蟲鳴鳥叫,有如將內心當中的痛苦都一次洗滌乾淨。
「爸爸!你以後會多待在家裡嗎」
海特有些好奇的詢問,目光當中帶有懇求的意味。
消失半年以上的時間,對於小孩來說恐怕是相當漫長的一段光陰,正因如此才會希望能夠盡可能將兩人之間的時間繼續保留下來。
童年時期的他有過這樣情況嗎,這一點似乎是持否定,畢竟那個可恨的男人連父親的資格都沒有,對於生下的血親置之不理,僅有貴族子女才是自家的家人,其他人都跟垃圾沒有差別。
盡管如此,心中或許仍然期盼著能夠與家人待在一起度過像這樣的幸福光陰也說不定。
「⋯⋯會的,我會一直陪著你長大」
他淡淡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聽見父親的回應,海特露出燦爛的笑容,不斷說著昨天跟同學們之間的爭執以及一些細小的瑣碎事情,臉上的表情也在不斷隨著內容改變。
望著孩子可愛的表情,他一直想要將其永遠烙印在腦海裏面,永遠都不要將這一份美好的光景忘卻。
戰爭的失利、同伴的死去、地位的掉落等等,這些似乎變得不再重要,遠不如眼前孩子的一個笑容,這一刻,海鬥公爵大概已經死去,剩下的僅僅是一位渴望孩子幸福的老父親。
來到一處附近的十層樓公寓,兩人先是在外面書寫身分,進行簡單的詢問跟檢查聊天,完成過後才能踏入房屋裡面。
由於第一層是主打聊天室,當中有不少男女都在對話,其中還有幾個略有印象的人物,他依稀記得這些應該是某位曾經海派系的末端官員,確認多半不會見過面才安心跟著兒子往裡面走。
「你好」
一名男士上前搭話,一臉和善的表情開口詢問。
「你好」
他迅速握住對方的手,展現出溫和的一面。
如今可不是曾經的海鬥公爵,以身分或是地位壓人都只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因此謹慎低調地度過日子才是正確作法。
「請問您是在哪裡工作呢」
男子隨口一問,臉上顯現出些許勢利的目光。
終究是一個小區域,裡面的人會產生鉤心鬥角的情況並不罕見,或許該說,人與人之間必定會發生類似的情況,想要去避免基本上是不可能。
「目前是失業狀態,這個世道終究不太容易,還好之前有機械師的S級證照,最近應該就能找到」
他立刻壓低身子,隨後一記回馬槍讓對方瞪大雙眼。
S級證照等同於認定的專業人員,全星球每一個領域都僅有寥寥無幾可以擁有,因此薪水基本上都是普通人的幾十倍以上,甚至多個偏鄉區域都願意用頂級價碼找人,屬於職缺當中的稀缺類型。
「原來如此!那今後我們可要多多關照彼此才行!」
男子立刻和顏悅色地回應,完全沒有之前咄咄逼人的霸氣。
稍微一番敷衍過後,他揮揮手跟人家告別,拉著海特的手,緩緩踏入電梯當中,聆聽著每一層傳來的些許金屬摩擦聲,感覺心臟的跳動又多了幾分,開始感到些許的不安,或許妻子已經不再需要自己。
就在抵達第六層的時候,門剛開,一名急急忙忙的女子闖了進來,大概是剛準備離開卻沒有準備好的緣故,整個人直接撞進他的胸口。
熟悉的向日葵香氣,淡淡的香水卻不會過度遮掩味道導致不快,手腳上面刻意戴上的簡易小飾品,小小的用心卻顯得無比有女人味,加上個性認真卻多少有點傻氣的模樣,有如第一天相遇的場景再現。
「抱歉!我趕時間去找兒子⋯⋯嗚⋯⋯嗚⋯⋯」
女子抬起頭,頓時淚眼汪汪,幾乎喪失語言能力。
「抱歉讓你擔心了」
將妻子擁入懷中,這一刻,只想要抱持這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