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远征”一词,对于现在的帝国而言,远征行动提振士气所带来的象征意义,仍然还是多于远征行动能开疆拓土所带来的实际意义。
表面上,帝国正派遣越来越多的力量探索未知边界,试图将技术极限向未知领域推进。无数人尝试重拾过往历史中那些堪称“荣光”的部分。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切的基础是帝国仍在努力从废墟中挣扎崛起。
无论是领土还是技术体系等方面,帝国目前所做的,不过是尽力重建废墟,加固那些在过往支离破碎的残骸中尚可利用的部分。
观察者们的身影在“废墟”与“自然”之间穿梭着,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为帝国的重建添砖加瓦。
对于观察者们来说,他们需要与风格各异的不同秩序世界和谐相处。这需要他们具备认识和处理这个世界的知识,以及能够认同现实世界“包罗万象”这一情况的理性和心态。
在世界中那些难以找到的隐秘区域中,来自帝国的观察者设施隐藏在世界基础法则铺就的阴影里。观察者们的身影躲藏在这些设施中,他们小心地观察着世界之中的文明,并记录着不同的文明发展的故事。
“……我们的行动目前并未过度深入世界内部,也没有阻碍文明的发展。这意味着,只要那些文明自身的‘原始动力’未消失,契机也未完全耗尽,它们就总会尝试进一步发展……”
“理想状态下,在足够庞大的样本群体中,总会有智慧群体发展到足够的高度,能够察觉到我们的设备所留下的痕迹,甚至可能洞察这些痕迹背后隐藏的可能性……我们的技术或许能进一步掩盖这一切,但如果时间足够长,或许总会出现高度足够的文明……”
“在这方面,我们一直存在空缺,我们好像并没有做好与跟自己同等的存在交流的准备……我们目前还没有预案,如果在之后我们需要跟与自己处于相似水平的文明进行沟通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新的课题,同时,它也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课题。
像以前一样,新的重大课题引起了帝国网络中信息活动的激增。无数的信息交换在无数相关个体之间展开,无数智慧体相互交流各自的观察结果和自身理解。这些信息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形成报告和记录,在不同领域、不同层级间流动。
不同领域、不同阶层的人们,思考的内容也各不相同。皇帝议会、最顶层的各部部长考虑的是整个帝国的走向,帝国在相关方面应选择哪些方向,做出哪些宏观努力,以决定未来的可能性。
次一级别的首席专家会根据下层的反馈和上层的意志,着手研究更具体的方向大纲。再下一级,负责具体领域和区间的负责人要确定自身负责范围内可能出现的大致情况,并开始制定分化预案……直至最底层的直接观察者,要考虑如何分配自己的观察视角,如何进行最细节的交互与互动,面对不同文明应采用怎样的言辞和交互方式……
此外,为了让所有相关团队尽可能发挥最大效能,还需要其他部门来协调相关职能问题,而这又会涉及更多对应的部门和研究组织。帝国的内部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系统”,极少有事物能独立于这些系统之外。为了整个系统的协同变化,系统内的各个部分必须在发挥自身最强效能的同时,避免出现过度的割裂和分歧……
这其中会出现许多问题,有些难以预料,它们可能来自被忽视或未被发现的方向。对过往历史的研究仍在继续,信息之间的各种交互可能性或许能帮助帝国尽早发现更多潜在的“方向”。
对于那些已经能看到、想到的部分,则要从现在开始尽可能准备充足的方案,并建立足够合适的改进基础。
例如,随着时间推移,帝国的任何部门和组织都可能变得越发臃肿庞大。如何尽可能保持结构精简,确保信息传递的效率,以及部门之间的互动速度和准确性等,这些现实且棘手的问题,都需要认真考虑,它们在未来总有一天会被摆上台面……
……
帝国的疆域内分布着很多世界,它们内部的“风景”千差万别。
在巨大的人工星球外侧,闪烁着紫色或金色光芒的星环拱卫着星球,它们缓缓转动,在时间、空间与畸变三个秩向上留下自身信息表征的同时,它们也会在暂未被归并的其他类型的维度里留下投影。
在这些设施的管网里,流动着的光芒如同澎湃的生命之血,维持着这些庞大设施的运作。
整齐排列的空间格纳阵列内闪烁着无数光芒——那是帝国的战舰。帝国的普通空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结构,实际上,这样的空港对于帝国的常规舰队而言,可能更像一种摆设。
帝国的战舰并不十分依赖母港。它们需要靠港,一方面是为了进行周期性的稳定校对,但是那并不需要一座固定的母港,帝国舰船这么做,更多原因或许在于帝国目前仍然在推行“学会生活”这件事。
更庞大的船坞建筑和和可以营造特种环境的建筑以其他形式存在。它们样貌各异——在这方面,能用即可。而且目前,帝国自身的技术树仍在努力恢复,能从上个时代的遗产中复原出它们,这已然十分难得,在这个情况下,再苛求让它们拥有统一的样式,或者要求它们很好看的话,或许有些不合时宜……
在世界内部,这些形态各异的建筑,与已经被超凡技术手段完全改造的所有星球、环绕星球的星环、连接星球的星路以及由天体组成的的星座系统链接起来,它们共同组成横亘天穹的框架。它们也将作为世界内超凡网络的中继站与放大节点,将世界回路始终座与场生命的影响力扩张至世界内的每一处角落。
而在世界之外,帝国的疆域在虚空中形成的网络也愈发宏伟。在世界回路始终座这种用于操作单个世界的设施智商,还有形如尖锐箭镞、能同时影响多个世界的世界脉络一览座,以及庞大到能容纳超星系团,可以操作一整条世界枝干的世界枝干天顶座。
这些巨型设施正逐渐恢复——这意味着帝国的疆域在扩展的同时,帝国对自身疆域的控制程度也在增强。
除了这些辉煌的宏大造物之外,帝国在“民用建筑”领域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那些建筑形态各异、包罗万象。无数帝国生命在其中生活。
帝国各部门仍在听取民众的意见,在开发新作品的同时不断改进自己原有的作品,而更多人也在尝试寻找一种属于自己的“存续方式”,而首先他们要做的,就是选一种自己喜欢的环境,然后住进去,先有个自己的容身之所,有个家……
“本阶段收获的报告数量庞大,初步整理显示,目前在诸多方面仍存在分歧……进一步改进十分必要。不过,相对而言,现在收到的反馈中,更多部分并非针对我们,但在互动方面,建筑内部的环境仍需我们考虑……hu3477部长,本阶段汇报完毕。”
“应该说,对于相关的可自主设定方面,应是下一步改进的首要重点……”hu3477心中已有了初步打算,在这方面,帝国有足够的自由……
“只是,为何经过如此多次改进,任务却始终难以完成,到底卡在哪一步了……”
短暂沉默后,hu3477的内心深处终于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疑问。历经如此多的改动,投入大量时间与精力后,明明已经出了很多成果,但是从整体上来说,自己负责的任务却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之前自己在开会,在收集意见,在修改建筑的设计方案,现在好些年过去了,却还是这样……这不该是当前帝国应有的情况。
……
帝国舰队的设备和武器是强大的,而且它们的强大无需任何世界的认可。它们自己就可以解释自己的属性、维系自己的存在。
对于常规舰队而言,事实就已经如此。但对于那些更强大的舰船,这些条件则又有进一步地提升了。
帝国的超级旗舰以及阵地核心旗舰等单位,其自身结构或多或少会采用更加极端的材料。
在外敌攻击时,这些材料会屏蔽或者偏转带有敌意的扰动。而在自己人对舰船进行维护保养时,它们也会在相当程度上拒绝善意的扰动。
这样的舰船往往需要在极端的环境里才能得到维护所需的条件。而那样规格的超级环境,只有像虚空锻炉和法则塑造场阵列等超级设备才能提供。它们的功能不可或缺,但那样的巨型设备难以在临阵时立刻被制造。因此,帝国的技术人员在尝试复原它们的时候,还需要考虑使其小型化……
“够了!”伴随着一声带有愤怒的喊叫,记载着上述内容的报告被打了回来。
“这样的观点已经提了太多次,每次的记录都清晰完整!我们需要的是具体的行动!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下层研究组的具体成果被如何处理了?相关记录又在哪?”
“......都在,记录……完好且清晰。”
“......那么,我们过去都做了些什么?周围的对接单位做了什么?我们之前提出过要求,确定过研究的方向,而下层研究组也给出了很多成果,那我们的成果呢?!”
“......我们应该拿出的成果呢?如果我们没有拿出成果……对应的上下层对接计划呢?”
“我们都做了些什么?!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没做过!我们的成果在哪?!!”
......
太空深处,一道巨大的、铭刻着闪烁紫色光芒的纹路的淡金色纤细巨环安静的悬停着。
环带中央,一颗明亮的金色光点如同呼吸一般闪烁,透过那层仿佛被薄膜阻隔的巨大门口,两侧的星光就像它被建造起来之前一样毫无阻碍的交流着。
门的几个“极点”位置各有一组突出主体的水晶矩阵,它们自身相比于整个结构而言并不明显,但是它们释放出的“光芒”确实际上成为了这道巨大的门的实际结构部分。那些流动的、具有实体的金色光芒,便是整个世界之门与其他的世界进行“对接”时需要包含的所有映射方程和逻辑计算从数学率层面投影到实际层面时展现出的投影。
被死去的光擦过之后,帝国的存在属性因其遭受重创,构成帝国的大量信息在这次事件中被抹除,这件事导致的大规模“垮塌”使得帝国损失了近乎全部的领土,以及绝大部分的高等级设施。连依托圣音礼赞要塞运作的超级交通网主网都没能坚持住,使用世界之门搭建下层跨世界交通网崩溃自然是情理之中。
“世界之门设施......如果历史学部没有弄错的话,这种类型的世界之门……在上个时代的后期,它们不直接接入虚空交通网络......它们是与圣音礼赞虚空要塞相连接的,它们的作用是把来自不同世界的战舰导引至圣音礼赞虚空要塞那里,再由要塞进行大规模的集体传送。啊......想想就知道,那才是大规模的虚空交通网啊,现在的这一切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现在制造世界之门只是更多的考虑了当前我们的现实状况,并且实际上世界之门自身的限制也相当大——它自身的规模相比于整个宇宙而言太过狭隘,现在我们的技术似乎还无法制造出能够瞬间投送一整个星系团的超级大门......它们只是舰队自身不够强悍时提供跳跃桥接功能的补全设备。”
“唉......世界之门,说白了,我们其实可以不用它们的,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其实,即使是这道大门,也包含着相当的成绩与心血,它的每一寸材料和每一个方程都是如此。”
“历史学部复原的资料表明,数个纪年之前,帝国刚刚迈入超凡领域,那时的先祖们对于这一切的认识和应用都还处于相当朴素的范畴,因为做法过于粗暴野蛮,那时的世界之门周围具有相当大范围的湮灭半径......湮灭半径内部,实际上就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不同法则基础在倾轧彼此。”
“那时的世界之门设计思路有问题,那时的世界之门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会导致两个世界直接出现交汇点,在交汇点处,两个世界之间的冲突法则会彼此倾轧,进而会产生湮灭半径,为了阻止湮灭半径里的灾难扩散,那时的世界之门需要相当规模的演算支持。而一旦镇压世界之间法则冲突的演算力量出现波动,那出现严重事故也就是自然而言的事情......”
“目前,更新型的世界之门已经可以量产了,这台原型机的出现就已经代表着这一点。我们很快就可以开始在帝国各地快速组建新的世界之门交通网...现在的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工业基础,工业基础还在的话,世界之门就可以被同步建造,它们可以尽快覆盖目前使用的、并不稳定的交通网并减少舰队虚空航行的信息转移压力......等等,这是什么?”
远离世界之门的遥控站点里,突然出现的激活提示一瞬间死死拉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检测到类似结构体,判断为世界之门,世界之门网络组建已经开始,当前型号并入节点数:3,其他试验型号节点数:2677。开始协调。”
“这……这是怎么回事?当前的这台世界之门……不是第一台这一型号设备的原型机吗?!并入网络的其他节点是怎么回事……立刻调阅相关记录!!”
“……查询完成,日志完整,格式标准。”
“……为什么对此我们没有记忆??”
……
“近期,下方部分部门开始回馈一些古旧的问题,记录显示,有相当部分的问题在数次远征之前就已经被提出,并且它们其中有相当的部分并不是长期问题……它们应该很早就被解决掉才对。”
“出现这样大的问题……问题的源头出在哪一环?”
“恐怕……是所有环。”卡文瑞尔严肃的回应道,“我同多尼尔和伊卡利姆调阅了大量日志记录,所有的团队都筛选出了大量的重复日志和空进程……对应于单独的节点时间和段落时间难以明晰,但是在更大的时空跨度上,信息呈现出混沌状态……就好像是很多信息凭空丢失了……”
“目前有对应的可能性解释吗?!”
“暂时……还没有,虚空烈阳和维多维尔陛下已经第一时间收到了相关的警示记录,帝国舰队和所有探查相关的组织机构也已经将警戒等级提到最高,它们很快就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但是……”
“有些担忧……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经历过,但是无法回溯具体时间点……可能是本纪元前。”
“十五天区,十二天区,边界死潮活动记录有没有异常?”
“……陛下,您们这是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反应?等等——遭了!很久之前我们就记录过信息量丢失,现在我们正在经历这个过程!!”
“立刻发出警告,最高强度战斗准备——”
“该死!”维多维尔的内心被紧紧地抓住了——在此之前,帝国曾经担心虚空中存在着可能威胁帝国的断裂带,因为这一担心的存在,帝国各处一直在检测是否有异动出现。而随着异动的逐渐减小,大家都开始以为虚空中的断裂带在膨胀发展之后已经自行消亡了,留给帝国的只是它散溢出来的一些余波......
现在看来,恐怕完全不是这样的,那断裂带一直在,它一直在发展和膨胀,帝国境内检测不到那些曾经被作为标记的异动,不是因为那些异动消失了,而是大家对它们的注意力也被影响了!
断裂带一直在吞噬信息,甚至一路吞噬到了帝国的警觉性上!
曾经出现过的信息丢失的问题,还有很多帝国生命表现出异常的认识和行为举止的问题,这些都是因为死潮污染已经开始跨越虚空而产生效果。
最开始,大家一直在担心这些问题,想要预防并追根溯源,而后来大家不再担心那些问题了,但是却并不是因为那些现象没有了,而是帝国各处都不再去在意它们了!
帝国的担心指向死潮,死潮就顺着这个指向逆流,在无形中让帝国忘记了它的存在,到了现在,死潮污染吞噬的信息越来越多,它们甚至开始吞噬现实——怪不得帝国各处都有报告自己的成果不见了的情况,原来实际上是这样!
惊觉此事之后,皇帝议会的决策迅速转化为具体的条文,它们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帝国各处,在对于不同阶层的帝国生命时,这些条文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要求。它们被层层传达,一直传达到消息最不灵通的观察者们那里。
“......我们需要撤退?这是命令,还是建议?”
炽烈的吸积盘内部,黑暗的、所有的世界法则都被撕裂的事件视界内部,监控着整个世界所有智慧生命和文明的观察者设施深处,面对来自帝国高层的信息,这里的指挥官陷入了犹疑。
“目前来看,这是建议。但是,它有很大的可能会迅速升级成为命令。”
网络回应了这些指挥官们内心的担忧,“全面的调查表明,整个帝国的所有结构都出现了大范围的,包含记忆缺失在内的信息丢失现象。目前整个帝国都在筛查相关的危险可能性,所有的部门所有的队伍都在被调动……这种情况极为罕见。”
“我承认,这种情况极端罕见,但是在这里,我们的任务和工作......”指挥官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无以数计的、埋藏在设施深处的终端上。那些终端被无以数计的帝国生命们监控着,而那些帝国生命们,都在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任务,以及任务背后的本体——那些生命。
自己要走容易,但是要说撤走世界,或者说撤走世界内现在的一切......还太难。为了维持整个世界的基本稳定性,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珍珠”而不是尖锐的巨石,为了欺骗娇嫩的世界结构,观察者世界目前都无法安置资讯星网、场生命监视和世界回路始终座。相比于帝国的标准世界而言,娇嫩脆弱的它们不堪一击。
如果出现灾难,即使帝国想要竭力保护,这些世界也可能会首先被冲垮。
“我们需要开一次评定会议......高层建议转化为命令之前,我们需要尽可能衡量这其中的价值差距和利害关系......规定的时间结束之前,我们需要......如果命令直接下达,请立刻转告我们。”
“命令行动舰队和行动组做好迁移准备,准备进行大规模的世界转移或者文明转移......”
计划没有完成,话被掐断了,还有无数可能处于话语前和话语后的行动也同样被掐断了。
话语破碎的同时,就连沉默本身也陷入沉默、不存在也将荡然无存、疯狂喧嚣也会陷入疯狂喧嚣。难以量化的扭曲结构跨越了世界之间的虚空天堑。
世界屏障被吹散,无以数计的银河化作狂躁的鼓面上躁动的白沙,白沙被涌现出的黑潮吞噬并最终沉沦。遍布太空的巨大纤维链条被撕碎,恒星在黑红色的阴影中被腐化,但是在因为腐化而导致其破碎扭曲到无可追查之前,存在崩塌带来的倾轧就会彻底碾碎其中的一切。
跨越碎裂的无尽时空的血红色闪电在疯狂地闪耀着,它们划破已经朽烂的空间,将无以数计的世界打成了难以寻觅其踪迹的碎片。
广阔的虚空中,被吞噬的秩序已经难以衡量。扭曲的边界不断扩散,它们腐烂而发狂。但是如此狂戾而扭曲的结构却比正常状态的它们更像是具有生命的存在。
泛着暗红色血光的空间深处,翻滚的云层代表着真相与稳定早已荡然无存,一切都被笼罩在迷雾之下,秩序和世界化为薪柴,它们被死潮点燃,破败的它们释放出遮蔽真相与真理的雾,驱散这雾气毫无意义,因为驱散它们时,想要尝试守护的那一部分也早已荡然无存。
云雾间,血红色的闪电穿越无尽蔓延的裂隙,无以数计的它们如同盛满恶意的游龙,它们闪过每一个劈裂点,闪过每一次冲撞与倾轧的最前线,法则湮灭的闪光以这样的方式剧烈爆发出来,在秩序与反秩序的边界轰鸣,在所有残存的破碎维度所有发展的可能性中轰鸣。
最深邃最黑暗的点被刻在空间的基础内部。无论这不断走向崩溃的空间如何分裂如何暴戾如何扭曲,那些黑暗的点也都毫不在意。它们所做的,只是让周围的一切迅速被黑红色花纹侵蚀笼罩。
腐化结构的最深处,那条不断激发出闪电和腐化雾气的血色光河中央的一部分开始变得黑暗。虚空仿佛被撕开,所有对秩序的恶意所有秩序的反面好像寻得了突破口,它们向此集合,并向着外界的环境无穷无尽的泼洒自己的“意志”。
光河愈发破碎,环境也越发狰狞扭曲,时间变得诡异,它们的轨迹变得扭曲——现在的它们已经不再是河流,而是无尽汪洋中的漩涡和暗涌。比例尺和衡量单位不再具有意义,它们被肆意扭曲,无限长的距离也可以居于草芥之内,难以被拆分的微元也能被破碎成无数份散落在偶尔还能被认为是跨越了无数个亿万光年的腐败空间深处......
边界蠕动着向外扩散,它们吞噬一个又一个世界,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可供它们吞噬消化,在虚空的侵蚀下,那跟“稳定”一词毫无联系的破碎秩序场会被立刻吹散。
腐烂的世界屏障会被撕出巨大的伤口,但是这伤口周围尚存的意志和底层的挣扎却又不允许侵蚀的扩散,它们会竭力填补这其中漏洞,转化让自己痛苦的部分。这样的争夺,最终促成了无数创世纪-世界末日对消灭平衡,庞大的结构体不断从这溃烂的伤口中汲取脓液般的力量,在彻底毁灭自身之前,它也会愈发成长。
无数被扭曲的蛮力压制的概率富集点掉入虚空,它们可能会爆发,生成新的世界,但是对于这道已经腐烂的深渊而言,它所诞生的产物早已是一个个早已死去的胎儿。死产的世界在虚空中破碎,腐化的余波扩散出去,在被虚空荡平之前撞击其他世界屏障并继续扩大这毁灭的浪潮......
腐烂前进的道路上,一道璀璨的金色光墙挡住了它的去路。跨越存在区间的壁垒上,无以数计的刺眼白光从那无限接近于零的平面升起,跨越存在和虚无的夹缝,它们坠落下来,它们狠狠地撕开巨大腐化结构的外表。
剧烈的疼痛吸引了结构体的注意力,这更进一步激发了这腐化的巨大结构内部那原始而疯狂的“求生欲望”不计代价的猛烈反击。‘摧毁’这一含义被粗野的力量指引并喷射出去,这些蕴含着超越形而上的毁灭气息的不存在射流剪除了壁垒散发出的金色辉光——那是无以数计的战舰和生命。
“丢失的信息量恐怕都在这里被湮灭了,这是......大断裂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