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中,仍然年轻的星海释放出银色的光华。
但是现在,在这宇宙深处的某个星系悬臂之间,一道并不友善的“大门”不知被何种因素打开。
这座二维大门不会释放出任何光芒,在它身上,甚至可能是连“黑暗”和“未知”等描述元素都已经被烧掉,在太空中,这些诡异的性质使得这座大门因为过于异常而变得无比明显。
群星之间,这座正在吞噬和摧毁规则,其自身却呈现出极为标准规则的“正圆”形状的大门充满着癫狂与错乱的气息。
一层诡异的光滑薄膜似乎覆盖在大门的“门扇”上,门的出现使得秩序世界遭到了破坏。空间结构正在被扭曲,越来越多的引力透镜使得穿过这里的星光变得妖艳疯狂。被不祥的气息笼罩的成千上万颗恒星正在颤抖,宇宙本底辐射开始波动,有黑红色的花纹开始粘附在越来越多的天体上。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座大门现在必然成为了某种“源头”,这个源头正在向外倾泻某些“东西”,一种无形且极度危险的污染和破坏——它无法被识别出来,但是毫无疑问,破坏与毁灭正在被大门向外释放。
太空深处,这种包含着扭曲、暴戾与恶意的无形污染正在扭曲空间结构并腐化星体。随着污染距离的增长,它们的扩散甚至呈现出不受控制的愈演愈烈趋势......就好像是均匀而平整的秩序结构内部出现了一个无底洞,一个怪异的无底洞,它的出现引起了周围的一切向这里坍缩崩溃,而这崩溃又迅速牵扯了更加广阔的范围......
“记录到无超凡辐射压制下的常规秩序世界内死潮污染的扩散方式,疑似连锁崩塌效应,且注意到怪异的现象:越是远离死潮之门,死潮污染反而扩散的越迅速。
“情况已经确认完毕,开始执行常规世界内对死潮之门战术。”
污染在扩散,并且随着扩散距离的增长,它的扩散速度越来越快,但是在它前进的所有路径上,此时此刻却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路障和壁垒——可能是几十上百万艘闪烁着紫色或者金色光芒,铭刻着帝国徽记的战舰此时已经在实际空间中结成了一个“球壳”,它们将死潮之门,连同死潮之门周围的一大片时空封锁在队列的内部。
“基础节点已经到位,检测到节点之间存在约束空缺,检测到不稳定信息波动,识别谬误出现,位于可接受范围内,死潮污染已经开始接近当前防线,已经激活防护体系。”
“压制性广播开始,防护阵地已经展开,后备队伍待命,做好呼叫支援的准备。”
刚刚还无往不利的死潮污染猛地撞上了太空中的防线,它剧烈的腐蚀着阻挡自己前进的一切并企图毁灭它们,但是比起那些均匀的“传递介质”,这里的无形墙壁似乎不仅仅是从直接的物理层面阻挡住了自己,更像是从所有层面阻挡了扩散的可能性,就好像现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这样的一片水洼。
更多的中小型战舰出现在大型战舰组成的网格的“空缺”位置。它们互相作用,把点线连接成面,共同形成了一座切实存在的信息球壳,这球壳切断了死潮之门所在的宙域与外部时空的连续性。此时此刻,对于外部世界而言,这片半径超过三百光年的宙域已经消失。
“确认防护体系完整,防护层外空间稳定,所有常数畸变均处于正常演化范畴。”
“完成对死潮污染闭锁作业——所有舰船注意自身状况,后续部队注意,一旦检测到前方舰船不稳定就立刻进行接替!所有战舰释放吸附者靶标,任务分配已经完成,分舰队自由攻击腐化聚合体!”
几乎是与下达命令同时开始,无以数计的“导弹”蕴含的数学率密钥被激活,它们被从舰体内部投射出去,这些导弹装有相当独特的“弹头”——弹头环境经过空间拓展,其内部具有巨大的空间,而这巨大的空间又被塞满了特别的强化物质。它们被设计用于大量引动大门内部的“污染气息”加速渗出大门。
目前的研究已经确定,污染的“渗出”会摧毁大门自身的稳定结构,而这样做,是当前可以说唯一的、可以以较小的代价解决死潮之门而不摧垮世界基础结构办法。
带有微弱金色光芒的身影在不稳定的空间中航行,与小型战舰几乎同等的弹身赋予了它们极强的自主规划能力与抗性,即使这里因为死潮的不断破坏而导致空间连续程度岌岌可危,它们也仍然能不断逼近污染扩散的源头。
只要舰载系统判断“距离”足够近,晶能防护就会彻底解除,蕴含在弹头内部的大量物质就会“吸取”周围那不明的污染。而被污染之后,这些物质就会迅速转化成黑色,而导弹的其他保险系统也将启动,将原本没有实体的死潮污染“约束”在这些巨大的黑色圆球上。
“吸附者靶标已经激活——开始攻击。”
一些炮击以足够的精确度打向了堆叠在死潮之门附近的巨大黑色圆球。此时此刻,那些黑色的圆球正在尝试膨胀开来,而弹体的最后一重封锁保险正在阻止导弹自毁。
“战斗进入稳定阶段,各舰队注意维持当前状态,时刻关注死潮之门整体稳定状况......”
“对于我们而言,剩下的就是投入更多的时间和资源,来彻底净化掉封锁区域内的污染。”
“受到污染后,腐化的宇宙物质很有可能不再遵循原有的运动规则,它们很有可能会以超越世界极限的速度击穿空间并使得污染迅速扩散,而这些天体与周围所有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例如光照,引力扰动等等都有可能使得污染扩散。”
战士们操控着战舰,将精准的火力谨慎的泼向太空中正在肆意扩散的、仿佛具有了反常智慧的“腐化大军”。
包裹着死潮之门所在宙域的舰队锁定了太空中的规则秩向,这迫使死潮污染,或者说是沾染了死潮污染的“秩序载体”在周围的一切规则被摧毁之前只能被随着被锁定的时空一次又一次的在固定的区域里“回流”,这大大拖慢了它们的扩散速度。
无以数计的导弹中蕴含的特种物质不断地将门内的污染主动引导出来,并让这些污染在流动的过程中不断地破坏大门的结构,“刮蚀”大门的稳定性。
舰队指挥系统很快察觉到,那座“大门”的边界已经开始模糊——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基本上意味着大门会自行崩溃,这次污染过程将会结束,但是也有部分时候,死潮之门会在这个时候发生突然的大爆发,造成突然的灾难性后果。
“提高检测阵列精确度......确定死潮之门的结构出现不稳定波动,注意监测周围环境,防备腐化物质可能出现的“垂死反扑”。”
死潮之门以及死潮本身无法进行精确的检查,至少到目前来看,它们并不是什么切实的物质,而作为现象,它们缺乏可以被精确识别的靶标。因此就目前看来,它们似乎可能也不仅仅是位于超形而上,或者说它们的存在模式......就好像会不断吞噬秩序本身,但是它们却不会以任何一种可以被观察到检测到的姿态出现。
死潮之门爆发时,与其说是死潮导致一切走向腐化,到不如说更像是在被死潮污染照射之后,秩序世界开始与自身拼命战斗,而这就像一种烈性传染病,一触即发。
“反观察”是目前而言与死潮互动最好的做法,即通过确认死潮对环境本身的破坏来检测死潮活动的范围和轨迹——很久之前,这样的设备的原型,或者是带有类似思路的其他设备就已经广泛应用于那个时代的帝国舰队。
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如同波浪一般不断震颤的大门本身,失去了那层平静膜之后,它不再呈现出标准的、从所有观察角度看去均为一致的正圆结构,它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洼地中受到扰动的液体一般震颤起来,黑暗的大门深处以可以察觉到的速度变得可见。
门消失了。
“根据本次观察记录,能确认该死潮之门在正常时空中的‘秩序直径’为五万公里,在我们展开部署的这段时间里,它的直接影响半径达一百九十五光年。若不加以控制,死潮之门能在一年之内将整个世界彻底拆解。”
“报告已记录。”
“已对死潮腐化残骸检测,确认所有残骸都出现高度的信息量丢失。它们不再有过往的历史迭代,自身的历史结构与历史记忆也已丧失,大量信息丢失或许正源于此。现在它们只是突兀地存在着,若不对这些残骸进行信息补充和重构,仅让时间逆流,无法恢复它们,自然状态下的它们已没有可‘恢复’的部分。”
“……了解,观测舰队驻留在此,你们需要检测这里的污染余波和残留扰动,战斗舰队返回。”
这是一场秩序对抗死潮的战斗。对这个世界而言,此次帝国舰队的胜利意味着世界重获新生;对这支舰队及驻扎此地的帝国生命来说,这次胜利有着独特的象征意义,即便其他世界积累的无数战斗经验对有需要的人开放,其象征意义目前仍无可替代。
对帝国而言,在遍布各处的广阔时空里,这只是无数次对抗死潮战斗中的一场。
帝国边界重新向外扩展,这使得此类战斗愈发频繁,它们零散地分布在帝国边界。每一次死潮事件,都会切实的摧毁世界的一部分,都会导致帝国的一部分信息量就此丢失。
然而,在虚空巡天雷达的监测下,帝国边界及疆域外侧,虚空中出现的信息缺失量要比已有的记录大出太多。
这意味着,当前检测到的死潮之门和死潮灾难,或许只是帝国在遥远虚空中所面临灾难整体的冰山一角。现在帝国有能力处理这一角,但是那整个的源头,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若核心疆域出现问题,整个帝国可能会被自身拖垮。
“希望这种情况……永远不要出现。”
对于舰队来说,接受任务、进行部署、分配任务、各自执行、总结恢复,再等待下一次任务,这就是它们的日常。
命令从中枢下达,沿着既定路径跨越不同权限层节点,精准传达至每一个末端。
下层节点进一步细化任务和分配细节,传递给所有团队。
战争结束后,所有人汇总自身经历,讲述其中的合理与不合理之处,这些信息会被汇总,再沿着相反路径回传给决策者。
“感觉……这样有点无趣,不是吗?我是说……我们经历的事情有点一成不变,有命令就去开战,然后再回来......不会很无聊吗?”
“但战斗就是如此。舰队实行轮班制。战斗结束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在这段时间里,只要不违反帝国规则典章,做什么都没问题。你要是无聊,去找点感兴趣事情不就好了吗?”
“至于战斗本身,哪还需要更多所谓的‘趣味’?战争是严肃且残酷的。面对这无形无质的危险敌人,我们必须以最认真的态度和最高效的方式应对。如果你不喜欢待在舰队里,那你可以去别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问这种奇怪的问题!难道你战斗过这么多次之后,连为什么战斗的意义都没思考过吗?”
“哦……”提问的舰员不再有新的意见,只是他似乎也保留了一些奇怪的意见,并留下了一声混杂着某种不甘的嘟囔。
面对提出这些问题的舰员,1 - 3 - 3 - y132149感到十分诧异。诚然,如今帝国整体氛围鼓励思考和质疑当下部分内容,但据他所知,帝国内有许多类似情况,这类现象多发生在新生的帝国生命身上,他们会对现行帝国规则提出质疑,且这种质疑似乎不是为了能修改一些不合理的条款,或者是能让帝国的现状变得更美好一些。
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这些的疑惑和某种难以名状的不满似乎格外强烈。从实际角度看,这些质疑或许并无异常,其中有些还很有道理。但直觉带来的危机感告诉他,他们似乎想要……摧毁些什么,或者破坏些什么。
这不应该。至少在自己看来,那些人应该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才对,而且如此统一的、古怪的质疑与保留意见的行为......是有外因在引导吗?
凭借锚点军人积攒几千万年经验形成的直觉,他虽无法具体分析出向自己提问的士兵有何错误,但直觉告诉他,有某种对帝国和环境怀有“敌意”的存在,似乎就隐匿在这些士兵、这些基础生命身后。
“……有发现吗?”
“某种感官与内在认识的限制锁似乎被突破了,但信息结构没问题,没有可见的外部畸变痕迹,也无内在畸变感知。若怀疑成立,此事可能涉及超形而上相关内容。”
“场,接通隐秘通讯信道。我要把这件事记录汇报上去。”1 - 3 - 3 - y132149在心里说道。
……
“根据帝国网络发布的信息,过去一周,我们所在区间发生了二十六次大小死潮灾难,其中三次造成实际损失,有一次甚至直接击穿两层防线,若第三层防线被击穿,那个世界可能就无法保全了。”
“希望相关学者和帝国职能部门能尽快取得更多成果……对了,我们的工作任务进展如何?”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次采集得到的本世界本底信息已上传……这问题你从任务系统里就能查到吧?而且,之前你不是比我更清楚细节吗?”
维拉马克看着周围临时凝固、显得生硬突兀的舱室结构皱了皱眉,他更喜欢直接在信息海洋中流动,面对棱角分明的舱室,他原本想让一切按自己喜欢的模式运作,但想起网络中的建议,还是放弃了。
“就像你不愿使用这固定的舱室环境,我也不太喜欢当前所谓‘寻找生活’的试验方式。的确,我们需要试验来确认是否接受,以及以何种方式和手段践行接受与否。”
“但不得不说,我实在觉得没必要强行使用这些结构。明明通过网络瞬间就能完成所有信息交互和任务处理,无需任何实际动作和细枝末节,可后者却被强行融入我们当下生活。”
“扎塔拉 ik - 77 - 4 - 3,你不喜欢帝国当下的这些决定?”
“嗯,作为独立个体,我不太喜欢这些决定对应的内容。或者说,我不欣赏在当前环境下生硬地插入这些带有其他要求的运作模式,比如这些舱室,比如我们之间的对话,它们完全可以被更高效的方式取代。”
“当然,大量历史记录表明,我们需要重建很多东西,所以需要试验很多内容,这没错。但很明显,我们目前制定的规定与现实自然需求并非完全相符。”
“我明白你的意思,对此我也有想法。这些试验或许最终会形成某些特殊氛围,吸引特定群体,但不应强加于整个帝国,这些内容的存在也应在与环境适配的情况下,才算是‘合理存在’。比如,与可能存在的文明沟通时,我们这样的形态必然更容易被理解。”
“……有必要提出建议,对了,我们之前聊的话题是什么来着?”
“扎塔拉,你别装糊涂了,我们的任务是持续检索世界底层信息和基础结构,记录并上报给相关部门。”
“嗯……想起来了,这任务是为检测现在帝国的继承世界与虚空原生世界的信息差异,看看在被九天、丧钟和死去的光攻击后,现在的帝国与虚空自发形成的原生世界有何差距……”
……
皇帝议会。
“近期收到的信息十分零散,很多事情虽不算特别重要,但都得解决……数量太多了。”卡文瑞尔看着堆积如山的问题,忧心忡忡。
“我们一下积累了太多问题,这不仅让广大研究人员头疼,还让我们的发展脉络变得混乱,很多人都搞不清我们现在在做什么、需要什么,这里没有清晰的主线……我觉得这样不好。我们或许应该暂时放缓一些项目,让整个帝国稍微冷却一些。”
“……这也正常,毕竟整个帝国大部分东西都需重新建构。帝国体系庞大复杂,要是没问题那才是最大的问题。”维斯瑞凡轻轻摇头说道。
“这么说吧,我们不一定非要立刻解决所有问题。当下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多地提出问题。这些问题有的会随着研究进展得到解决,有的可能一时难以理清,或许需要交给时间。未来,这些问题或许不再存在。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可能要解决的问题都提出来,剩下的就交给时间,让故事自然发展。”
“……翟卡希尔,有什么情况?”
“我察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心里有些不安。这些变化似乎发生在整个帝国的基础结构和底层生命层面。”
“翟卡希尔……很少见你这么不确定。”维多维尔皱着眉头,对这奇怪的话题感到疑惑。
“因为确实无法确定。我看不到任何散发着危险的实体,但我好像隐约能看到,帝国疆域附近存在一些常规手段不好看见的异常……”
翟卡希尔使劲眨了眨眼睛,在对超凡能量的使用变得常态化之后,翟卡希尔最初的“真视之眼”能力作为能直接观察信息的一种特殊视野,已经被技术手段普及给了每一个生命,不过他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就此止步,在生活中,他的力量也一直在成长。而这种成长的动力来源,恐怕是他自己的见识和灵魂......
“另外,我们测算了最近的所有死潮污染事件,我们统计了死潮污染摧毁的信息量。而结果是,即使按照最夸张的程度进行计算,近来的这一系列死潮事件摧毁的信息,也仍然远少于我们正在丢失的信息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