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安静下来。
卓达尔木圣山安静下来。
人心安静下来,战场的喧嚣也归于寂静。
这时能听见心脏的跳动和脉搏的张驰,雪落的声音一直掉到脑海里,从第一朵雪花直到苍茫厚厚一层,冻结热血,覆盖尸骨,没有人记得时间,亦不知过了多久。
苏弈、幽州太守、贺兰春水已尽最大能力将匈奴和燕军围堵截杀,中途也不断分兵驰援东边,甚至恨不能亲自带兵前去,他们深知燕王和单于一定会往东边突围,更知一千人对李容若和白洛来说,实在太少太少。
因而当他们肃清后方的燕军和匈奴,即刻马不停蹄往东边缺口赶去。
急促的马蹄踏碎之前的安静。
苏弈、幽州太守、贺兰春水、苏落衡和小郡主等人从最远处赶到。
弈军、幽州援军以及贺兰旧部的战士在前方围成一个半圆,有活着的人,有死去的人,有即将死去的人,挡住了前方视线。
他们在中途源源不断赶来增援李容若和白洛,得到现在的结果,然而无论活着还是死去,他们现在都一动不动,似乎定格下来。
苏弈最先下马,卫衣给他在人群中推开一条道路。
小郡主从马背跳下,也匆匆跟上去。
答案就在前方,在这条路的尽头。
卫衣推开最后一个士兵。
李容若和白洛被围在人群的中央,他俩也静止下来。
小郡主气喘吁吁跟上来,从苏弈和卫衣中间穿出来。
燕王跪在地上,单于跪在地上,燕王跪在李容若跟前,单于跪在白洛脚边。
白洛手中握着剑,李容若一身都是血。
显然他们做了无法想象的抗争。
燕王头发散落,一身戎装不带半点污秽,脸上冷傲似冬天雪水。他的下跪,绝非兵败气馁,更非跪地求饶,成王败寇,对于他来说,下跪是对李容若的尊重和承认,也是他身为燕地之王的气度。
只是看到小郡主那一刻,燕王冷若冰霜的眼睛略过一丝异样的情愫,纵使没有人捕捉得到,却从他的行动反应出来——他猝然握起地上染血残剑,横着剑刃往自己脖子抹进去。
小郡主骇然失色,李容若也意料不及,所幸白洛手中有剑,剑锋划过,将燕王残剑击落。
小郡主走过来,跪在他的面前,情绪并不激动,反而平静如水。
“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燕王不语,越是小郡主,他越不想说话,纵使秘密万千也不做一言。
待小郡主还要问,李容若制止道:“算了,他不会说,除非他想说。”
同时指了指地上残剑,意思是既然他都起了求死之心,多问又有什么用?
小郡主便不再问,从衣袖撕下一块,欲包扎燕王手上伤口,却被燕王推开。
这时跪在白洛脚边的单于开始不安分起来,见小郡主就在他和燕王之间,打算挟持小郡主做最后顽抗,或有一丝生机,却在起身时被白洛移剑拦住,不敢僭越分毫。
单于却不肯认输,毕竟他不是燕王。
他瞪着李容若:“本王竟被你这小贼算计!”
他不说倒好,一开口则引来李容若反问:“败在我手上你觉得不光彩?”
不言自明,单于做出一副不啻的表情。
李容若向前迈了一步,和白洛并肩,将白洛隆重介绍给单于道:“输给我不光彩,输给她你该心服口服。”
白洛:“……”
还没反应过来,李容若嘴角一扬,伸手将她发冠上的银簪拔下。
在万众瞩目里落下青丝千万,有光有雪也有风,淡香过处,是女子素白简洁,却惊羡苍茫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