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默默筹划今后的事,想着即将迎来的大好局面,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由于太过入神,没注意前方道路,“噗”得就撞到静静伫立的何进。
“大将军……抱歉!抱歉!末将想事情入神,不是有意,还望大将军见谅!”
看着面带微笑的何进,王旭明白他是特意站在这里等自己。
“无妨。”
何进轻轻摇头,若有深意地询问。
“你在想什么?”
“末将在想如何治理荆南。”
王旭微笑回应。
何进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意味深长地说:“结伴出宫如何?”
“末将的荣幸!”
王旭顺着话道。
何进淡淡一笑,迈步走向宫门。
沉默着走半晌,直到三两成群的文武大臣各自散开,四周安静无人,何进突然开口。
“你很不满意我反对你出任荆州牧……是不是?”
何进还真是直接,也好,省得麻烦。
王旭低声回话。
“说不上不满,只是觉得大将军应该有自己的考虑。”
“你是个人才,与你说话很轻松。”何进笑道。
“大将军过奖。”
王旭含笑应声。
何进瞥他一眼,回头看向远方宏伟的宫门,语气很平淡。
“改置州牧这件事有利有弊,最敏感的是州牧权利过大……目前朝中局势不稳,我身为大将军,不得不细加考虑,你可能理解?”
王旭有些惊讶,没想到何进会说出真实意图,变相道歉。
这番坦诚很成功,至少让他升起好感,如今的他逐渐成长为封疆大吏,不再像孩子般认为世界非黑即白,他认为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考虑和难处,很多事只能相互妥协才能各自前进。
他微笑着给予自己的回应。
“末将能体谅将军的苦衷。”
何进还以一个微笑,目光饱含欣赏。
“你真的很出色,寻遍天下同龄人,你也是最好那个,未来必能担当大任,但你还需磨炼,或许你行军打仗的本事天下少有,但你缺乏的仍旧很多,例如你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当州牧。”
“这……”
王旭非常疑惑。
“还请大将军指教。”
何进缓步前行,目光仍旧看着远方,语气很平静。
“其一,改置州牧很敏感,你这么年轻就首先就任,必然轰动朝野,群臣没有出声反对,不代表不反对,陛下虽然喜爱你,但终究是帝皇,当你远离他视线,没有群臣鼎力支持,依他的性子,少则一两月,多则半年,必定升起疑虑,把你调离荆州,给你个没有实权的官职,暂时闲置着伴他左右。
其二,你虽然有些威望,但仅限于武事,并无文德,资历远远不够,荆州,特别是荆北四郡,皇亲国戚众多,豪门林立,朝中大臣尚且不满你担任州牧,他们就更不会服你,我就是南阳人,非常了解他们,但凡有人抓住你无关紧要的小错上奏陛下,群臣必然群起反对,你觉得自己能坐多久?
其三,朝中很多人爱护你,除去你本身能征善战、才能出众,还因为你们王家的门生故吏和祖上旧交在还情,他们把你看作晚辈,当年甚至愿意助你出狱,生怕冰冷的大狱寒了你的报国心,耽误你成长,但以你现在的年龄就顶到风口浪尖,你会孤立自己……朝堂,向来很复杂。”
王旭认真思考片刻,心知他说的是事实,暗暗叹口气。
“多谢大将军提点!”
“不用谢我。”
何进含笑摆手。
“你心思玲珑,想法很多,早前试图左右逢源,我都不曾跟你计较,当年还救你出狱,仅是因为王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是在还情。”
“这……”
王旭惊愕难当,心里暗想:怎么可能,祖父王畅在我出生前一年就去世,那时何进还没做官,怎么会救到他?
何进瞥他一眼,似乎看穿他的想法。
“那是王公还在南阳太守任上的事,当时我还小,妹妹也尚未进宫,但我们何家却得罪权贵,遭别人坑害,是公正廉直的王公把……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不谈也罢,总之这份情已经还完。”
王旭沉默片刻。
“末将明白。”
“今后你在我眼里已不是晚辈,彼此同朝为臣,莫要让我失望!”
何进再不多话,径自迈步走远。
王旭感慨地叹口气,低声自语。
“怪不得何进那么直白,从没逼迫我做什么,原来是还情……今天他虽然有自己的考虑,但后面的话没错,我确实坐不稳州牧,仔细想来,连荆南的问题都很多,孙坚和曹寅那两关就不好过,他们即便归我管,但终究不是自己人。”
一路思考着离开皇宫,王旭汇合典韦返回驿馆,等吃过午饭,他陡然发现自己成为没事的闲人。
眼下形势突变,荆南事务也汇报清楚,京城已经没我什么事,至于支持何进对付蹇硕,只需配合何进写写奏折,亦或让家人出面给门生故吏联系,协力支持就好,根本不需要我本人在京城做什么。
唯有的事是应对张让的拉拢。
这方面肯定要出点血,荆南大都督和镇南将军两项册封是实权,若不拿个千把万出来,肯定会引起不满,眼下形势大好,不能招惹宦官,但这件事也不用我亲自做。
此刻的王旭逐渐意识到,自己本身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权力和政治影响力。
闲在驿馆没多久,他耐不住无趣,带着典韦出门逛洛阳,起初还很有兴致,可逛着逛着就哈欠连天、意兴阑珊。
他漫步前行,百无聊赖地打量周遭店铺,想找点新奇玩意儿提神,没想眼角陡然瞥到一支发钗,便再也挪不动脚步。
“主公怎么不走?”
典韦奇怪地问。
王旭没有搭理,盯着发钗怔怔出神。
典韦顺着他目光看去。
“主公想给主母买发钗?”
王旭猛然回神,难以遏制的记忆在脑海浮现。
这支发钗与他当年买给徐淑和貂蝉的那一对太过相似。
想到典韦说早前的女官就是貂蝉,他莫名揪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是男女间爱不爱的感觉,全然像是失去重要的亲人,心里特别难过,也特别气闷。
这样究竟算什么?连相认都不肯,貂蝉是恨我?亦或是怨我?
会不会有别的委屈?
她究竟过的好不好?究竟怎么看我?
她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受人逼迫?
她莫名其妙地不承认身份,还说自己郁郁而终,究竟什么情况?
王旭的思绪越来越乱,心里非常憋气,死活想弄个明白。
闷头权衡半晌,他双眼闪过一抹厉声。
“典韦,跟我干一票?”
这是当初游历天下时的老话,典韦瞬间明白过来。
“主公,还偷?”
“不偷钱,偷人。”
王旭压着怒气说。
典韦满脸茫然。
“偷人?偷谁?哪儿偷?”
王旭深吸口气,盯着他眼睛。
“我想知道我妹妹为什么不认我。”
“偷皇……”
典韦差点惊叫出声,好在他这些年思维反应快不少,生生把最后一个字憋在嘴里。
“对!敢不敢去!”
王旭咬牙问。
典韦憨笑着回应。
“主公这是什么话,莫说皇……那里,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着你。”
“好兄弟!走!买几件衣服,准备些家伙,今晚就去!”
王旭竭力压低声音。
“我妹妹是女官,居住在南宫,守备远不如皇帝和贵妃们住的北宫严密,早前我已经了解过布局,以我们的身手和熟练程度,小心谨慎些就没问题,我问几句话就走。”
典韦毫不迟疑地点头。
“好!听主公的!”